高一第二个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殷素素来到奶奶的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她没有哭，也没有诉苦，寒冷的风吹得她小脸通红，浑身发抖，但她依然很执着的把每一张寒假作业摆在奶奶面前，让奶奶查看。

  似乎在跟奶奶说，孙女并没有辜负奶奶的希望，但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拿作业和考了高分的试卷拿给奶奶看了。

  次日，殷素素感冒了，但她谁也没说，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上了去往城里的火车。

  工作是大伯托人找的，是一家服装厂，据说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一千多的工资。

  等她到了才知道，每天要工作十五六个小时，除了睡觉时间，基本上都在没日没夜的踩缝纫机。

  一个月只休息两天。

  非常累，也非常无聊。

  但如果只是累和无聊，殷素素觉得自己能支持下来，她并不恨大伯和伯母，毕竟如果没有大伯和伯母，她高中的校门都跨不进去。

  她反而很感激他们，她要好好工作，先把伯父一家的钱给还了。

  可老天，并没有让殷素素的心愿得逞。

  他那个在她困难无助的时候，如同消失的父亲突然出现了。

  出现的目的不是认识到自己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女儿，而是，他在外面欠了高利贷，被人追的实在没办法，想起了投靠自己唯一的女儿。

  以前有奶奶在，有大伯在，她的父亲还不敢过分撒野，但那时，殷素素一个人，面对父亲的无赖，她只能忍气吞声。

  半年攒了五千多块钱的工资，也被她的父亲软硬兼施下敲诈走了。

  她一度绝望到想要逃离自己的父亲，逃离那个城市。

  但她没有成年，这份工作虽累虽苦，但好歹能养活自己，失去这份工作，她又能去哪里？

  就这样，殷素素又熬了几个月，也忍了几个月，原本以为能这样熬下去。

  奈何放高利贷的人终于找上门。

  他的父亲竟然直接把她供了出来，毫不顾忌父女感情的，把她当成了挡箭牌。

  放高利贷的人见一个邋遢的赌鬼居然有这么个标致的女儿，顿时就起了歪心思。

  在一次半夜里，殷素素听到了父亲和追债人之间的交谈，意思居然是让她去夜店卖身。

  父亲竟然答应了。

  殷素素当时，就感觉整个心脏如同被千万只箭射穿了一般疼痛，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夜色的黑，也黑不过人的心。

  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学生，没有跳出来反对，为自己的命运而争取，而是连夜逃走了。

  除了户口本，和一身洗到发白的衣服，再就是兜里的几十块钱，什么都没带。

  一口气逃了几十公里，天色方亮，她来到了郊外，有一刹那，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真的想一头扎进去，从此一了百了。

  但想到了过世的奶奶，还有大伯，她还是选择了活着。

  接下来的几年，她尽可能的远离老家所在的城市，一路打拼，一路漂泊，最后在二十岁那年，来到了玉都市。

  遇到了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秦萱。

  二十岁的殷素素，虽然饱经风霜，但已经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大美人，被秦萱一眼就看中了。

  殷素素还记得当时，秦萱对她说的话，“你想过上好日子吗？”

  她想也没想的点头，注定了她虽然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将在生命最璀璨的时光里受制于人。

  昨晚，叶勋听完曾问过，“为什么会相信秦萱？”

  殷素素的回答是，“当时的秦萱，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就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很难让人拒绝，还有就是，我当时做服务员时，惹了一个大人物，是秦萱出面帮我解决的。”

  殷素素估计有一点没有说，见识了人间太多的阴暗，碰到了社会中太多的无奈，秦萱那时候给她一个机会，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会拒绝。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衷，不是谁生下来就想着靠出卖肉体而活，殷素素这般遭遇，叶勋也只能心中感慨，并不能做什么，至少无法改变她的过去。

  而涂琳菲，这个原本有着本科文凭的女孩，却也走上了这一条路，又是另一番故事。

  她本也是个好女孩，大学毕业后也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可是老天就像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先是父亲干农活从高处摔了下来，双腿截止，瘫在家里，成为负担。

  后妈妈积劳成疾，住了院，本该是小毛病的，女人的妇科病，结果因为不舍得去医院，最后撑不住了才去，被检查出来是子宫肌瘤，足有婴儿的头颅大小，住院加上手术费，总共花了两万多。

  而且，因为妈妈身体原因，以后也不能做重活了，只能在家修养。

  这让本来就不是很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她能怎么办？靠着她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想要供养三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她的一个同学找上她，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

  到KTV去当陪唱公主，她同学的说法是，你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还会唱歌喝酒，去当公主，简直是如鱼得水，一个月挣个十万也有可能。

  起初，涂菲琳是不愿意的，她多少也听过娱乐场所的黑暗，她虽然不是黄花姑娘了，但也不想就此沉沦。

  然而，生活的无奈最终让她屈服了。

  于是就化名小雅，来到了皇爵商务KTV，当了一名陪唱公主。

  涂琳菲的经历显然比殷素素要好太多，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可依然被社会的残酷打败了。

  虽然这时候说庆幸有些不合时宜，但叶勋心里还是闪过了这个念头，至少，他遇到的不是那种因为爱慕虚荣，从而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他这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好歹一帆风顺，如果不是李郊引他走上赌石这条道路，他的人生轨迹，应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所以无法切身体会到俩女的感受，但不妨碍叶勋对俩女心里多了一丝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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