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特殊？怎么个特殊？”叶勋问道。

  “你刚才不是打听家和集团吗？”赵富贵在餐桌上话说一半就停住了，却突然主动提起。

  难道那个卖家和家和集团有关？这事也太巧了，难怪赵富贵听到他问询时，表情那么复杂。

  “和家和集团有关？”

  赵富贵点点头，“这个卖家是家和集团老总，冯淼的女儿董嘉佳。”

  “家和集团老总的女儿？”叶勋被震惊到了，居然是千亿集团的千金。

  但不对啊，董嘉佳作为千亿集团的千金，怎么找赵富贵来卖原石呢？这件事难道还另有隐情不成。

  叶勋没有说话，等着赵富贵继续说。

  “董家的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赵富贵顿了顿，“事情要从董家老爷子，董鹏开始说起……”

  “说起来也是和我们这个圈子有关系，不过他老人家不赌石，而是一个玉雕大师……”

  董老爷子在二十多年前，在玉都成就了不小的名声，被封为玉雕大师，可是他老人家性格有些古怪，或者说固执己见。

  当年，董家靠着董老爷子的手艺，家底还是颇为殷实的，董老爷子的长子，董康也被董老爷子寄予厚望，想要让他继承董老爷子的手艺。

  董康自小很聪明，考进了国内名牌大学，结识了他后来的妻子，冯淼，而冯淼是省会城市一个二号副手的千金，俩人可以说是珠联璧合。

  而坏也就坏在这里，冯淼作为二号副手千金，有野心，眼光也不差，加上董康对玉雕这份行业没有什么兴趣，结果俩人毕业后，还没结婚就开始着手他们的计划，进军房地产行业。

  在那个年代，就算是东海这样的大城市，房地产行业也才刚刚起步，他们就有这样的远见，属实难得，但是计划是好的，却卡在了启动资金上。

  董康和冯淼合计，董康负责筹集资金，冯淼负责搞定政策问题，本来这样的分工是各取所长，应该能有所成就。

  可是，当董老爷子知道儿子的打算后，那是好一顿雷霆大怒，死活不同意儿子去做什么房地产，他一心要让儿子继承他的手艺。

  于是，俩人因为意见不合，闹翻了。

  董康没能从董老爷子那里拿到钱，年轻人倔脾气也上来了，就此偷了家里的户口本，跑到了省会城市，先偷偷跟冯淼结了婚，然后凭借二号副手女婿的身份，结交了一群有钱公子哥，然后就说服他们投资。

  不成想，还真被他做成了，二号副手见董康这个女婿不简单，从不太接受，到全力支持，结果董康和冯淼俩人的房地产公司是越做越大。

  随着房地产行业愈发炒热，夫妻俩挣的是盆满钵满，投资者们尝到了甜头，资金就更不缺，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本世纪初，资产已经超过了一个亿。

  原本董康认为他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白手起家，打下一份偌大的家业，董老爷子能够看到他的商业天赋，会认可他的选择。

  结果，董老爷子连门都不让董康进，怎么说固执己见呢，董老爷子甚至对外宣称，没有董康这个儿子。

  冯淼作为儿媳，连家门都没进过一次，原本就有些怨气，见丈夫得不到公公的理解，一气之下，就心里发狠，不再进董家门。

  董康得不到父亲的支持，现在妻子也闹起了别扭，加上他事必躬亲，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四十岁不到，就因病过世了。

  那年，董嘉佳才十五岁，冯淼也才三十七岁。

  丈夫的死，给冯淼一个沉重的打击，她把仇恨记在了董家老爷子身上，从那以后就当没有董老爷子这个公公，好在他父亲那时已经是西南省的巨头之一，在父亲的支持下，冯淼接过了家和集团，凭借一个女人，把家和加团壮大到现在的规模。

  然而，冯淼可以不理会董老爷子，董嘉佳却不行，她毕竟是董家的血脉。

  董嘉佳耳濡目染之下，对董老爷子也有些怨气，但当听到董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还是来到了玉都，见了董老爷子。

  董老爷子自从儿子死后，嘴上不说，其实内心是极度后悔的，对董嘉佳那是一个宠爱，仿佛要把对儿子的思念和愧疚，全部放在董嘉佳身上。

  就这样，公媳从未见过面，爷孙俩的关系却非常好，董嘉佳半年来就一直陪在董老爷子身边。

  其实董老爷子的身体一直很好，但这几年却越来越差，估计和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关。

  这个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董老爷子固执是不假，但说他心里不痛，肯定是假的。

  可惜的是，悲剧已经发生。

  冯淼对董老爷子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恨，甚至发出狠话，董老爷子百年之后，她不会以儿媳的身份披麻戴孝，也不允许任何人私下帮助董老爷子。

  董嘉佳对妈妈的决绝虽然不认同，但她也左右不了妈妈的决定，加上刚毕业一直在陪着董老爷子，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来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之所以如此，还是董老爷子为人固执有关，他从事玉雕行业几十年，又是一代大师，按理说即使不能存个千八百万的，过日子应该没问题，这从他年轻的时候积累的家产也能看出来。

  也可能是儿子的死，刺激到他了，他这几年早已不给人雕刻了，被人慕名上门也都被轰了出来。

  慢慢的就没人找他雕刻翡翠了，倒是臭脾气被人传了出来。

  董老爷子日子是越过越紧巴，现在都沦落到孙女跑来卖原石来补贴家用了。

  叶勋得知前因后果后，也不由得一阵感叹。

  老人家的固执你说他有错嘛，其实也没错，他代表了他们那一代人的想法，有个稳定的手艺，也想把手艺传承下去，错就错在，太过固执，造成了悲剧。

  至于冯淼，叶勋也没有资格去谴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冯淼作为董家儿媳，居然连董家的大门都没进过，还中年丧夫，这种委屈和痛苦，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资格说她什么，她对董老爷子做的越决绝，反而是证明她内心越痛苦。

  董嘉佳的行为倒是让叶勋刮目相看，如果设身处地的考虑，换做是他，他真的不敢保证做的比董嘉佳好。

  自然而然的，叶勋对董嘉佳就有了几分好感。

  “叶老弟，事情就是这样的，你看……”赵富贵苦着脸，“董康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他先去了，我，我也不想老爷子晚景凄凉，可是，冯淼那个女人太狠了，她绝对说到做到，万一我买了嘉佳的原石，不出几天，我……”

  想不到，赵富贵和董康还有这层关系，难怪餐桌上欲言又止，根节在于此。

  对于赵富贵没有说完的话，他也明白，在家和集团面前，赵富贵就是一只蚂蚁，都不用家和集团亲自动手，赵富贵就会很快变成赵贫穷。

  可是，自己如果答应出手，风险是不是太大了，叶勋不得不考虑，虽然他对董嘉佳有几分好感，但是连面都没见过，仅凭几句话，就让自己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值不值？

  “叶老弟，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办，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赵富贵见叶勋脸上阴晴不定，也知道是强人所难了，但还是有些失望的。

  你也知道很难办啊，叶勋很想怼他一句，你倒是看得起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居然想起了我。

  是帮还是不帮呢？

  帮，很可能和家和集团结仇，董嘉佳肯定找的不止赵富贵这一家，但原石都没有卖出去，显然是怕被家和加团打击报复。

  不帮，看着赵富贵一脸的悲凉之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犹豫了。

  “赵老哥，你让我想想吧，你怎么跟董嘉佳说的？”叶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我能怎么说。”赵富贵苦笑一声，“我不敢答应，只能先打发她走了，让她等我电话。”

  “行，你让我回去想一想，有决定了给你电话。”叶勋到最后，也没有给赵富贵一个肯定答复。

  理性分析一波，帮的代价太大，和秦明结下的梁子，还没有化解，相当于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如果再跟家和集团交恶，叶勋就是再能打，恐怕玉都市，甚至西南省都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说的简单点，就是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赵富贵的面子也没有大到让自己冒险得罪家和集团的程度。

  一路上，叶勋都在考虑利益得失问题，但心中依然没有一个结果。

  回到酒店，叶勋来到浴室，打开花洒，进行冲澡，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赵富贵留给他的难题。

  冲了足足半个小时，叶勋披着睡意，来到客厅坐下，然后从茶几上拿过来一根烟点燃。

  烟雾缭绕，叶勋眯着眼看烟雾升起飘远，然后随着他的吐气，有一道烟雾升起飘远，如此往复，只要烟不灭，这种现象就不会消失一样。

  在烟雾中，叶勋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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