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遇到云漠和云二挑着桶来打水。

  “林姑娘，你手上提着的牛肠子能吃？”

  云二见多识广，但从没见有人吃过牛肠。

  林亦楠瞥了眼抿唇不语的云漠，点点头，“能吃，而且很香。”

  “那做好，我能跟你换点？”

  云二对吃的很执着。

  林亦楠抬头看天，“今天晚了，得明天。”

  “成，我等着。”

  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就一个晚上，云二还是能等的。

  错身而过时，云漠终是忍不住开口，“可有受伤？”

  林亦楠没听清，脚一顿，回头看他，“你问我？”

  “身上有没有受伤？”云漠重复。

  “没有，多谢关心！”

  林亦楠说完便抬脚离开。

  云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营地，张氏已经把林铄提回来的牛肉下锅炖了。

  赵老太太见林亦楠又提一块肉回来，拿手里掂了掂，嘴里嗔怪道，“你叔提回来还不够吃？咋又跑去换？”

  林亦楠舀水洗手，“没换，是村长大伯给的。”

  赵老太太万万没想到，铁公鸡村长终于肯拔毛了。

  “他咋舍得给这么大块肉？”

  旁边坐着休息的林亦桁闻言道，“阿奶，妹妹能拿回来肯定没问题的。”

  “成。”

  赵老太太刚准备把肉收起来，看到另外串着的牛肚和牛肠一脸为难。

  “阿楠，这两样东西咋煮？”

  林亦楠把手放到后腰擦了擦，“阿奶，你先放着，明天我来煮。”

  “这玩意一股牛屎味，能吃？”

  “不臭，明天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赵老太太把牛肚和牛肠放进盆里，“那我给你洗干净，你明儿煮给我尝尝。”

  晚饭做好，大家都没吃过牛肉，吃得格外香。

  累了一天，林亦楠吃了满满三大碗才饱。

  饭后，打了水，她在清出来做净房的茅草屋里简单洗漱过后，倒在李淑兰铺好的油布上进入梦乡。

  林亦桉和鲁长青依偎在她旁边。

  李淑兰拿着块布巾边帮她擦拭头发，边和林亦桁说话。

  “今天阿楠斩杀那流匪头子的时候，你朱伯母的脸色可差了。”

  林亦桁宽慰她，“任谁第一次见这种事也会吓到。”

  “不是。”李淑兰手上一顿，又继续说道，“我看她的样子，好像并不喜欢你妹妹舞刀弄枪的。”

  “娘，若活得好好的，没人喜欢杀人。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妹妹不出手，死的便是村长大伯还有林家村的村民。”

  “我是怕她未来婆母不喜欢。”

  林亦桁给火堆加了根柴，拍拍手，“放心，韫之不是腐朽的人。”

  李淑兰放下布巾，拿起梳子，细心帮林亦楠把头发一点点梳顺。

  “这一路真是辛苦阿楠了，幸好当年她坚持练武。”

  林亦桁目光直直望向跳动的火苗，沉默半晌，道，“很晚了，娘你身体刚好，早点休息吧。”

  翌日，天刚蒙蒙亮，薄雾还未散去。

  林亦楠已在林中练完一套剑法和一套拳法。

  “这拳法新学的？”林亦桁从林中走了出来。

  “哥，你怎么起那么早？”

  林亦楠不答反问，她刚打完的是军体拳。

  林亦桁眼神明亮，语气温和道，“以前在家时，我也会常常跟爹早起练剑。爹总是偏心，说女儿家娇弱，读书练剑从来不让你太过辛苦，妹妹总是背着爹偷偷练习。”

  顺着他的话，林亦楠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姑娘倔强的背着人练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娘不想你练武，要教你做饭，妹妹五谷不分，却是连鸡都不敢杀。”

  林亦桁说完，双目澄澈地看着她。

  林亦楠心下一紧，他终于还是发现了。

  “你怎么知道？”

  林亦桁隐藏在袖子下面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难受又刺痛。

  他看着眼前的妹妹，眼睛突然变得通红，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妹妹虽然喜爱练武，但她晕血，而你杀人如切瓜砍菜，面不改色，还会疗伤。”

  “我妹妹挑食不擅厨艺，你却能轻松找到裹腹的食物，且厨艺绝佳。”

  “我妹妹虽会几个招式只能自保，你却杀伐果断，宏韬伟略，有将相之才。”

  “她虽喜练武，却总爱缠着母亲撒娇，你性格坚韧，受苦受伤却一声不吭。”

  最后，林亦桁问出心中疑惑，“你是谁？”

  他三岁由父亲亲自教导启蒙，一直以来都心细如发，母亲尚未发现是因为父亲匆匆过世，没太多精力去关注儿女的变化，又或者她以为是妹妹受了打击才变成这样的。

  “我叫林亦楠……”

  “等等，我是问你以前叫什么？”林亦桁连忙打断她

  “我以前就叫林亦楠。”

  林亦桁一时怔住了。

  这么巧吗？

  想起以前书院的司辰夫子，他是个学道之人，跟父亲关系十分要好，常常来家里烹茶煮酒。

  三年前，司辰夫子在家中与父亲煮酒论诗，与妹妹有过一面之缘，他便对父亲提起妹妹少了一魂。

  妹妹虽习武，但天气一变就生病，看起来娇憨可爱，实则是头脑混沌，懵懂无知，正是缺少一魂的原因。

  司辰夫子说妹妹缺失的魂，需得等到她年满十五岁后，机缘到了，那一魂历练归来，才会神魂合一。

  司辰夫子还说，将来若是神魂合一，他观妹妹面相是有将相之才的人。

  父亲问要是那一魂没归来，会怎样？

  司辰夫子说会影响寿数，早夭。

  他那时已过十五，刚好在旁，将父亲和司辰夫子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并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父亲怕母亲担忧，则一直没有告诉她。

  现在看来妹妹是神魂归位没错了。

  至于司辰夫子说的将相之才。

  林亦桁想起今夜妹妹对付流匪的杀伐果断。

  所谓将相之才，是武能安邦定国，文能治国安民。

  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事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以前父亲曾开玩笑跟苏伯父提过，苏伯父当时并不信。

  妹妹今日的表现，苏伯父只怕早已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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