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坦然的往前走了几步，轻声笑道，“黄大人，辛城一别，别来无恙！”

  黄贵昌叹息一声，神情转眼间萎靡下来。

  “云小将军都看到了，又何必来刺老夫。”

  云漠，“刚才救一令爱的不是我，你可别赖上我。”

  黄贵昌瞪大眼睛，“不是你？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林亦楠拿着弓箭从暗处走出来，“没错，是我。你要对我说谢谢！”

  出乎黄贵昌的意料，他没想到这姑娘的箭术竟然如此了得。

  怔愣片刻，俯身诚挚地道了谢。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方才被流民踢打的妇人已被小姑娘扶了起来，她从抱着包袱里摸出一枚金簪。

  她走到林亦楠面前，把金簪塞进她怀里，“多谢姑娘救了小女与小儿。”

  林亦楠握着手里的簪子，“谢礼我收下，咱们两清。”

  妇人是个知情识趣的，听她这样说是不想跟他们有过多交集，连忙拉着儿女避到一边。

  “云哥哥，真的是你！”

  黄茵茵听到云漠的声音，从远处奔过来，眼看要扑进云漠怀里，却被他巧妙避过。

  她一下子扑空，跌个狗吃屎，差点把门牙给磕塴。

  黄茵茵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不哭也不闹，只是眼神哀怨地看着云漠。

  出来逃难这么久，跌倒她已经学会自己爬起来了。

  看着被娇养大的女儿如此被对待，黄贵昌顿时老泪纵横。

  嘴里直呼报应，“我藏在山上的粮食被偷了，带出来两百手下，死的死，逃的逃，一路历尽艰辛走到邑城，现下身上粮食物资几乎被流民抢夺一空……”

  云漠听完他的话，眼里冰冷一片。

  “真是报应！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黄贵昌用袖子擦了把眼泪鼻涕，“可我家孩子是无辜的！”

  “难道百姓家的孩子就该死？”云漠怒不可遏，冷声质问。

  黄贵昌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不是我不出兵抵抗，实在是无能为力，兵微将乏，对上胡人，我们如同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去了了也是送死。”

  “况且，胡人来之前我已让人通知百姓撤离。”

  他只不过比百姓早走一步罢了。

  火光下，云漠的脸被映得明明灭灭。

  “若是平日里勤加训练，又岂会如此？”

  云漠仍旧不甘心，这是他云家祖辈用命守护的江山。

  “尸位素餐的又岂止我一个，若朝廷上下一条，你祖父和父亲又怎会战死。”

  黄贵昌仍不认为自己有错。

  “住口，你不配提我祖父和父亲。”

  云漠不想再与再做无意义的争辩，甩袖转身离开。

  林亦楠深深地看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黄夫人。

  “你们好自为之！”

  看着被黑暗吞没的三人，黄夫人推了推还在发呆的黄贵昌。

  “老爷，我们怎么办？”

  黄贵昌回过神来，扫了眼四周隐藏在黑暗的流民，今晚再留在这儿，他们一家怕连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

  他果断道，“拿上剩下的东西，我们跟着云小将军。”

  “可是……”

  “夫人，想要活着，脸皮就要厚。”

  说完，转身和下人一起捡拾散落在地上东西。

  林亦楠很快追上云漠二人的步伐，他们故意放慢脚步等她。

  “云公子，打个赌，你说黄贵昌一家会不会跟上来？”

  “他没那个脸！”

  对于黄贵昌，云漠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错了，他们会跟上来的。”

  林亦楠摇头，他对人性还是不够了解，尤其是在乱世。

  她方才观察到山庄周围还藏着不少的难民，流民打劫黄贵昌一家，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历尽艰辛的逃难生活，他们比谁都懂怎样才能苟且偷生。

  三人还未回到营地，就听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云七仅一眼便看出是黄贵昌一家。

  “主子，是黄贵昌带家人追来了。”

  “不管，他们爱跟就跟，你去跟林家村村长说一声，黄贵昌跟我们没关系，若是他们惹了麻烦，不必手软。”

  林亦楠轻扯唇角，这逃难的路上可真是热闹。

  村长在山包外面看见黄贵昌一家大大小小二十几口人，顿时头疼不已。

  云七来表明云家的态度。

  当村长得知黄贵昌的身份时，心下抖了抖，悄悄拉着族长一通嘀咕。

  族长摸出把额头的冷汗，“赶紧去告诉所有人，山中那批粮食的苦主来了，千万不能透露半分。”

  “对！对！我这就让林富挨家挨户说。”

  “幸好当时把有标记的袋子烧了。”

  两个老家伙各自缓了好一会，才假装淡定地离开。

  村长让林富除了传达山中粮食的事，还告诉众人，今晚就在此处过夜，明早起来直接翻山南下。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

  眼下黄贵昌一家虽然落魄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保不准就像云家一样，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是惹不起的。

  林富挨家挨户说了，当黄贵昌他们路过时，村民纷纷转过身去。

  黄贵昌领着家人和云家人打招呼。

  云漠带着云二三人冷眼旁观，并未主动上前。

  大姐夫罗守信为商多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见云漠态度冷淡，圆滑地与黄贵昌套近乎，想探探对方的底。

  黄夫人葛氏亲热地拉着陆雪樱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一路的艰辛。

  “云夫人，你不知道那些流民多可恶，不但抢我们的粮，还想要我们的命。”

  “那些护卫下人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过了剑城，晚上趁人熟睡，悄悄偷了粮食，叛主逃走。”

  陆雪樱与她交情甚浅，且这位葛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出现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

  她只淡淡安慰道，“以后路上可要注意着些。”

  看着云家营地有不少马匹，以及身强体壮的护卫，黄茵茵站在葛氏身边，有些迫不及待开口道，“云伯母，我们一家老的老，幼的幼，能不能跟着一块儿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陆雪樱和大女儿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叹息一声，“二郎受伤至今未愈，前段日子遇上追来的胡人，护卫更是死伤几人，我们又在山上遇到了狼群和熊瞎子……”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拿着手帕擦拭眼角。

  “娘，时候不早了，赶了一天的路，您早点歇息吧。”

  云燕见陆雪樱这样，连忙过来扶她，临走前只淡淡瞥了眼葛氏。

  黄贵昌眼神阴鸷地看着淡漠的云家人，还有眼前这个敷衍自己的商贾之子，心中怒意翻滚却是发泄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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