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院里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别说沈绛这样的大人了，就连二格格和大阿哥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们比平时更加乖巧懂事，让沈绛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其实宫里的孩子更是如此。

  三月二十六是弘晖的两周岁生日，但因为弘昐的夭折，弘晖的生日并没有办，只是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了碗长寿面。

  鸡蛋揉进面粉里，劲道的面条泛着淡淡的奶油黄，浸在鲜美的汤汁里，面汤上还有几片碧油油的青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二格格吃得很秀气，她有自己的小碗，先把面条挑进小碗里，然后再吃。

  弘晖以前吃面吃得急了会上手抓，沈绛并没有阻止过。孩子嘛，要的就是探索世界的这个过程。

  但今天的弘晖也斯文起来了，虽然没用小碗挑，但还是耐心的用筷子吃，有时候面条从筷子上滑下去，乳母帮他重新夹起来，他才吃上一口。

  宫里的孩子，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懂。

  四阿哥看着一对懂事的女儿，轻轻的叹了口气。

  虽然很轻，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大家还是都听见了。

  二格格望着小碗里的面条，不知道该不该停下。

  弘晖停下筷子，有些害怕又有些迷茫的看着阿玛。

  沈绛的心里划过一丝恼怒，因为这样的气氛，吓到孩子了。

  她夹起一筷子肉丝放进弘晖的碗里，说；“弘晖，吃肉。”

  弘晖看了看沈绛，又看了看四阿哥。

  四阿哥摸摸他的头，温和的说：“吃吧！”

  弘晖连忙埋头大吃起来。

  二格格也暗暗松了口气。

  沈绛不得不提醒四阿哥：“爷，虽然我们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孩子们都懂。”

  四阿哥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弘晖和二格格都知道，他们的弟弟没了，虽然他们并不了解什么死亡。

  沈绛和他们解释过，“没了”的意思就是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弘晖略感遗憾，但并没有实际伤心的感觉，一来是因为他年纪小，二来是他和弘昐接触的不多，所以谈不上伤心。

  二格格到底大些，难过了一阵子。但因为沈绛对她身边的人素来管得严，二格格并不知道自己是李氏生的，更不知道弘昐是自己的亲弟弟。

  沈绛以为安抚好了孩子们，四阿哥的悲伤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淡，不会再有事发生。

  万没想到，李氏那里出了岔子。

  在李氏还没怀上弘昐之前，她就动过把二格格要回去的心思，后来她有了弘昐，心思就淡了。

  没想到弘昐一死，她身边孤苦伶仃，而福晋这里却儿女双全，一个个长得还特别健康可爱！

  李氏心里很不服气，不过她这次没有去求四阿哥，而是直接求到了沈绛跟前。

  “福晋，奴才求求你，求你大发慈悲，把二格格还给奴才吧！”

  沈绛同情她刚刚失去孩子，但不代表沈绛可以纵容她用失去孩子来要挟自己。

  “李格格，你这是做什么？当初让福晋养育二格格是阿哥爷的吩咐，你不去求阿哥爷，偏要来为难福晋。”

  不用沈绛开口，一旁的孔嬷嬷就先出声了。

  沈绛再顺势说道：“是啊，这是爷的意思，我可不敢背着爷做主。”

  李氏忙道：“福晋，您去和爷说吧！爷一向最听您的，您说的话，爷一定听！”

  她膝行上前，差点儿抱住沈绛的鞋子，可怜巴巴的说道：“奴才的二阿哥去了，奴才的心也跟着死了。可奴才想到二格格，这世上还有一个二格格……福晋，求您了，奴才给您磕头了！”

  说罢，她就真的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沈绛都看呆了，孔嬷嬷也呆了一瞬，到底是个老人儿了，见识过后宅阴私手段。她上前一步，示意石榴和葡萄两人一边一个，把李氏强行架了起来。

  沈绛皱眉道：“你不要胡搅蛮缠！”

  李氏却不依不饶，看上去那么瘦小的身子，竟然挣脱了石榴和葡萄两个人的禁锢。

  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东稍间的二格格和弘晖。

  两个小家伙悄悄躲在门帘子后面偷看，二格格认识李氏，知道她是弘昐的额涅。

  “大弟弟，那就是二弟的额涅。”二格格不知道李氏为什么在这里大吵大闹，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失了孩子，刺激太大，有些神志不清了。

  二格格牵着弘晖的手说：“咱们别在这儿，回吧。”

  弘晖好奇的看着李氏：“她要打架吗？”

  这么一说，二格格有些紧张起来，她怕李氏伤害额涅。

  她听乳母说过，有些人发起疯来，力气特别大。

  因为太过紧张，她的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刚好被李氏看到了。

  李氏眼睛一亮，冲二格格扑过去，口中喊道：“二格格，我才是你的额涅啊！”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知道不妙，沈绛面色一沉，掌中凝聚真气，劈向李氏的后颈，李氏只觉后颈一痛，顿时失去了知觉。

  二格格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脑子里忽然很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杂乱的影像背后，李氏的那句话一直在重复：“我才是你的额涅，我才是你的额涅，我才是……”

  “札喇芬？札喇芬！”沈绛把二格格抱起来，担忧的望着她。

  李氏已经被人带出去了，弘晖也被乳母抱回了房，唯有二格格被沈绛留在了身边。

  二格格嗫嚅道：“额涅……”

  她很想问，那个女人说得是不是真的。

  沈绛苦笑：“札喇芬，你是不是也想不明白？”要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想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二格格低下头，不敢看沈绛的眼睛。

  沈绛把她抱在怀里，缓缓说道：“在今天之前，你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吗？”

  当然没有！

  札喇芬真的以为自己是福晋亲生的！所以当那个女人扑过来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恐惧。

  她怕自己不是福晋亲生的，怕福晋会不要自己，怕阿玛会把自己“还”给李氏。

  二格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低落下来，无声无息的哭泣。

  “既然从前没有怀疑，那以后也不要怀疑。”沈绛坚定的说，“你就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

  二格格猛地抬起头，对上沈绛的双眼，那双眼睛明亮而包容，让二格格的心也跟着坚定起来。

  就算她是李氏生的又如何？她永远都是福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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