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沈嘉凝走出房门。

  抬头的瞬间，她看见房屋的屋檐下吊着或长或短的冰锥。

  原来天气都这么冷了？

  转头看向东南角落的小池塘，绿色的湖水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天色异常地亮，看样子是要下雪。

  抬起手往手心中呼一口热气，那翻滚的白雾在空中幻化出奇异的形状来。

  “公主，你要去何处？”

  月莹从自己屋中走了出来。

  沈嘉凝拉了拉往后坠的斗篷，淡淡道：“我出去一趟。”

  月莹见她心情仍然不好，也没有要带她一起出去的意思，眼眶中立刻晕上了一层薄雾。

  她轻声道：“我一会儿烤地瓜，留一个给你，你回来吃。”

  沈嘉凝转头朝她浅浅一笑，兀自出门去了。

  出门的时候又遇到楚鹤川，他见沈嘉凝万分失落，询问缘由，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要出门，只派人在身后悄悄护着她。

  沈嘉凝一人在街上行走，街道上的店铺大部分都生意冷清。

  也许是今天太冷了的缘故，鲜有人出门。

  街道上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枯叶，被寒风卷着在空中翻滚。

  脚踩到一片树叶，发出嚓嚓的脆响。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一家首饰铺子。

  抬头一瞧，是白玉堂。

  她顿住脚步，在门口伫立了良久，又转过身打算离开。

  可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去。

  掌柜的见她来了，立刻迎了出来，笑吟吟道：“公主殿下是来挑选首饰的吗？巧了，昨晚刚刚进了一批——”

  “我来看看绣娘们绣嫁衣绣得如何了。”

  她打断掌柜的话。

  掌柜的哦了一声，又笑道：“公主殿下心急了，绣嫁衣是项大工程，你前日才来看过，估计今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沈嘉凝淡淡点头，也不回应，兀自进到了白玉堂的内院。

  几个绣娘在一间稍微大一些的屋子中，手中丝线翻飞，秀云飞腾。

  由于冬日光线不好，因此屋内点了四五盏蜡烛，炭火烧得旺旺的，空气中弥漫着木炭燃烧的气味。

  沈嘉凝进门的时候，那领头的绣娘正提醒其他几人：“你们都小心一点，可别让布料掉进炭火中烧坏了，这么金贵的布料，咱们谁都赔不起。”

  有绣娘回答：“放心吧，我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抓紧快些将这嫁衣绣完。”

  倏尔一人发现了沈嘉凝，连忙拿着手中布料起身，笑问：“公主殿下又来监工了？公主你放心吧，我们都会尽心竭力，绣出让你满意的嫁衣！”

  绣娘们纷纷应和。

  沈嘉凝视线在众人手中布料上扫了一眼。

  有的地方已经绣出了一两片花瓣，好似真的花儿落到了衣服上，栩栩如生，幽香浅浅。

  犹豫片刻，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暂时停掉手中的活吧。”

  绣娘们闻言一愣，眨眨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领头的绣娘愣了半晌，赶忙确认一遍自己是否听错了：“公主，你说什么？”

  沈嘉凝望着绣娘的眼睛，语气平淡无波道：“我说，你们暂停手中的活，嫁衣暂时不用绣了。”

  绣娘们面面相觑，不解地问：“为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料子都裁剪好了，花样等等都瞄好了，还开了头了，说不绣就不绣了？”

  沈嘉凝知道她们失了一个大单子定然是不甘心的，淡淡道：“放心，该给你们的补偿，我会拿给你们的。”

  言罢，她转身，大步离开了白玉堂。

  脚步似乎轻松了一些，又似乎是沉重了一些。

  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在街上缓缓行走了许久，路过一家药铺。

  她站在门口驻足往里看了片刻，最后走进去买了一小瓶药膏。

  ———

  将军府，谢夫人院子中。

  谢飞休养了七八日，已经敢下床了，只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谢夫人只放他在屋子里玩耍。

  沈嘉凝进去的时候，看见男孩正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

  谢夫人坐在他旁边，一边绣花一边关注着谢飞的一举一动。

  谢飞手中拿着一根火钩往炭盆里掏着什么。

  掏了半天，似乎一无所获，他抬起脑袋来委屈地看了一眼谢夫人，问：“娘，没有了吗？”

  谢夫人手中的针在头皮上轻轻划拉一下，一脸慈爱地说：“你这个小馋猫，都吃了三个了，还没吃够？”

  谢飞鼻子一皱，撅着嘴道：“我还想吃，还没有吃饱。”

  谢夫人温婉一笑，吩咐旁边侍女：“去再捡三四个来扔在火盆里。”

  侍女诶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抬头看见沈嘉凝一人走了进来。

  丫鬟浅浅行了个礼，出去了。

  沈嘉凝挤出个笑对谢夫人道：“夫人，飞儿伤怎么样了？”

  谢夫人转头看向沈嘉凝，立刻露出真切的笑意，放下手中绣绷，将谢飞从小板凳上拉了起来推到一边，省得他拦着沈嘉凝的路。

  “公主，你来了？”她笑吟吟道，“自从上次用了你送来的药之后，飞儿的烧伤好了许多，那止痛药吃下去后，效果也立竿见影，飞儿都不喊疼了。”

  沈嘉凝闻言一笑：“是吗？我看看他伤口如何了。”

  谢夫人赶忙把谢飞拉过来，将他裹得跟粽子一般的棉衣一层一层剥开，露出胸膛来。

  沈嘉凝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让外头的光线照射进来。

  男孩胸口上的伤的确好了很多，水泡也都瘪了下去。

  她摸摸谢飞脑袋问：“还疼不疼？”

  谢飞朝她龇牙，一双满是黑灰的手抓住她的斗篷，笑着露出七歪八扭的牙齿，道：“一点都不疼了。”

  “你的手！”

  谢夫人骇然将孩子的手从沈嘉凝白色斗篷上扯了下来。

  然而已经晚了，上面留下了十个黑乎乎的手指印。

  沈嘉凝笑道：“无事，回去洗洗便好了。”

  谢夫人一脸歉意，道：“方才他烧着小芋头吃，把手弄得黑乎乎的，还没来得及洗呢。”

  沈嘉凝也不和他过多计较。

  与谢夫人坐着东拉西扯一番，良久，她才抽空道：

  “夫人，我……我想找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谢夫人疑惑道。

  沈嘉凝从衣袖中掏出刚刚在药铺买的药，递向谢夫人：“你能否用你的名号，帮我把这瓶药送给白夜？”

  “啊？”谢夫人一愣，疑惑万分，“白夜受伤了？公主既然关心，为何不自己去送？”

  沈嘉凝抿抿嘴，胡乱将自己的关心敷衍过去，又道：“我知道白夜总是来关心飞儿，你就以感谢他为由，帮我把这个药送给他。”

  谢夫人想了想，这只是件小事，也不会让谢达误会什么，便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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