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靠在枕上苦笑，“我们还有任务，我实在不该再抱有什么希望的。”

  玄武望着他一脸苦涩，想要像从前那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手伸到一半想起来他受伤那么重，又将五指给缩了回来，怪异地屈了屈。

  沈嘉凝捂着肚子，再次经过议事厅的廊檐下。

  谢飞还在那里蹲着，不过没再掏蚂蚁，而是趴在半湿的草地上，撅着屁股，认认真真地用手指头抠泥巴。

  由于昨日下雨，今晨草皮干了，但被草皮覆盖着的泥土还是湿润的，他趴在那里，很快便将胸口灰色的衣服弄湿了。

  孩子恍若未觉，一边掏泥巴一边在嘴里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

  沈嘉凝看见那孩子，不知为何，慢慢向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趴在这里，衣服湿了会感冒的。”

  她想要将谢飞给抱起来。

  那孩子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干干净净的眼瞳打量她。

  沈嘉凝朝他挤出个笑来。

  谢飞将沈嘉凝伸在他腋窝下的手给拔开，兀自撅着屁股爬了起来。

  孩子朝着沈嘉凝咯咯咯笑了几声，倏尔将手伸进他掏出来的洞中，一下拽出一条断了的蚯蚓，捏在手中站起来便要送给沈嘉凝。

  沈嘉凝顿时惊慌失措。

  她不怕蛇不怕鼠不怕蟑螂，偏偏最害怕蚯蚓。

  那东西在男孩的手指中捏着，断了一截，拼命地扭动着身子。

  “啊！”

  沈嘉凝惊叫一声，慌张后退。

  谢飞被她的叫声吓懵了一秒。

  面对她的惊慌，他非但没有将手中东西放下，反而拿着向沈嘉凝跑过去，用力一扔，正好扔在了她白色的绣鞋上。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院子中回荡。

  正好楚鹤川才从白夜院子出来，走到议事厅旁边就看见沈嘉凝拎着裙子在在原地跺脚惨叫，满脸惊慌。

  他赶忙走过去，焦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嘉凝感觉身后有一只手打在了他胳膊上，也不管来人是谁，拽住他胳膊便往他身后躲，好似那断掉一截的蚯蚓能要掉她的命。

  楚鹤川被她拽得东倒西歪，又见那谢飞站在那里咯咯咯直笑，一时烦躁，一把抓住了沈嘉凝胳膊，将她按稳在了原地，蹙眉问：“你干什么？一个小孩能把你吓成这样？”

  沈嘉凝慌乱间看向自己的绣鞋，见上面只沾了一点泥土，而那一截断掉的蚯蚓早就被她抖落在那边地面了。

  她深深松了一口气，面色渐渐缓和过来。

  楚鹤川无奈叹息，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男孩，再次发问：“到底怎么了？”

  沈嘉凝瞥嘴，气恼地指着谢飞道：“他怎么拿那东西吓我？”

  楚鹤川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旋即看到半截恶心的东西躺在那里，软绵绵的东西在地面弹跳乱窜。

  “yue！”男人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梗着脖子往旁边退让。

  沈嘉凝一下愣住了，呆呆看着他捂着嘴干呕了好久，半晌才不确定地问：“你也……怀孕了？”

  他身后的侍女慌忙去将那蚯蚓处理掉。

  楚鹤川呕了好久面色这才缓和过来，朝沈嘉凝翻了个白眼，怒道：“我一个男人怎么怀孕？”

  沈嘉凝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说不一定呢。”

  楚鹤川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鼻子差点气歪，甩了甩袖子黑着脸逃开了。

  又只剩下沈嘉凝和谢飞站在这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谢飞刚刚好奇打量沈嘉凝，现在也打量完了，觉得这人长得挺和善，准备再去抓一条蚯蚓来作为见面礼。

  沈嘉凝见他又蹲到了刚刚那位置伸手去掏，顿时头皮发麻，也不管他感冒不感冒，转身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她赶忙将刚刚被那软体动物沾到的鞋子脱了扔到门口。

  “快来人把这鞋子拿去洗掉！”

  想起方才沾上那东西，她觉得自己两只脚都难受不已。

  这时，高子清抬着熬好的药走进来，见她光着脚站在地面，慌忙将她推到了榻上，一脸紧张道：“姐姐小心着凉！”

  沈嘉凝哭笑不得：“我哪里有那么矫情啊！”

  高子清一脸严肃：“姐姐现在身体那么差，当然要事事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她鞋柜里翻找鞋子。

  找了半天，只翻找出三双鞋来。

  少年不满嘀咕：“姐姐怎么只有这么几双鞋？”

  沈嘉凝坐在榻上，一边喝药一边说：“楚侯府还有两双，带过来了三双够穿了。”

  “那怎么行！”

  高子清拿着一双浅蓝色的绣鞋来，放到地上，将她脚掌给拉过来塞进了鞋子中，“姐姐怎么可以只有那么两双鞋？等一会儿吃了饭，我就出门去帮姐姐买一箱子来，每天穿一双。”

  沈嘉凝被他逗笑了，伸手戳了戳他脑门娇嗔。

  片刻后，沈嘉凝倏尔伸手摸了摸肚子，声音放沉了下去。

  “子清，我真不想要这个孩子。”

  高子清动作一滞，抬头问她：“为什么？”

  沈嘉凝气愤地哼了一声，解释：“方才我在路上遇到了谢达的儿子，那小孩才几岁，就那么皮，不但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关键是还用我最害怕的蚯蚓吓唬我！

  “假如我将来生下的孩子也那么皮，我非得被他气死掉。”

  高子清站起来身来，一边拿过梳子来帮她梳理微乱的头发，一边笑嘻嘻道：“姐姐，我小的时候也这样，你是不是也讨厌？”

  “你？”

  她转头打量了一下他。

  少年咧着嘴笑得阳光，眼睛弯弯的，牙齿整齐洁白，甚至还有一颗虎牙露了出来，看起来有八分乖巧，两分邪气。

  沈嘉凝摇头：“我当然不会讨厌你了。”

  少年笑得开心，又蹲下身将脑袋放到她膝盖上蹭了蹭。

  午后，他与沈嘉凝吃过了午饭，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来到景城中的鞋店，他望着店中琳琅满目的绣鞋，想了想，对掌柜的道：“将所有款式都打包吧。”

  “嗯？”掌柜的以为他在开玩笑，不确定地询问了一遍：“小公子，你是说将小店所有鞋款式都打包？”

  高子清冷淡瞥了他一眼，从胸口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掌柜的看清了银票之后，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赶忙问清了尺码，派人将鞋都送到了指定地方。

  高子清又揣着银子在城中转了一圈，分别到成衣店珠宝首饰店逛了一圈，买了百来件衣服首饰。

  最后他路过一家药铺。

  在门口停了了片刻。

  他目光微微沉下来，走进铺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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