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师友每天教教花、喂喂鱼、散散步、半年的疲惫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开始，喻言美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早晨六点就起床，起床后没事做再睡一觉。

一把手不好当呀，几千人在自己的眼皮下折腾，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出一点问题都了不得。

值班的时候，他喜欢背着手，走遍学校的每个角落，看着校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戎师友仿佛觉得这就是他的世界。

喻言美的日子很滋润，每天酒场，家长请，老师请，自己请，中午喝，晚上喝，天天喝，喝的肚子跟弥勒佛似的！

喻言美的证书很多，什么都不缺，早已经是副高啦！

喻言美最盼望过年，这时候最能测量自己的干群关系程度。

他拿出老师的花名册，板着指头数老师来访的个数：山百川，金泽兰，从容……

郝茜最实在，来得最多，

“他奶奶的闻人笑语，还有从容、夏园……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次都没来过。别以为出点成绩是自己的本事，老子不提拔你，看你怎么办！”

喻言美这样骂着，一直到初九的早晨。

三十岁的夏园获得的证书不下于一百个，书柜快要挤爆，优秀班主任、优秀教师、拔尖人才、优秀工作者等等什么都有，可是他仍然在原地打转，干事也不是。

许多不如他的人或者调到城里，或者作了领导，夏园自觉比他们都强，就是没人提拔。

难道真应了这么一句话：“干得好不如拍得好，拍得好不如送得好”。

一次，精通此道的人告诉他：“现在行这个。”

夏园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夏园不信，现在看来不信不行。

夏园内心非常矛盾：“去，丧失了自己的人格；不去，就永远在原地打转。”

妻子梅子慧从初一劝到初八，最后夏园决定明天厚一回脸皮。

“让别人发现了怎么办，买什么好呢？”

夏园在超市里徘徊了又徘徊，犹豫不定，一个女服务员过来了：“先生，买送礼的物品？”

夏园慌得把头低下去，不好意思看她。

“现在送礼都送这个。”

小姑娘伶牙俐齿，不时向他推荐物品，他听着都刺耳，也不好意思反驳：“这酒多少钱？”

“六百六，今年特流行。”

“太贵，有没有便宜的？”

“这个三百三。”

“有没有再便宜的？”

“看来你很少送礼，便宜的不如不送，事不但办不成，或许还给你扔出来。”

夏园瞪瞪小姑娘，很好的眉眼，怎么这么世俗，实在不象话，太俗不可耐了。

夏园赌气搬着就走，走出柜台又开始后悔：“三百三，三百三，一星期的菜钱……”

他一连摇头，摩托车冒烟走了。

“好家伙，这么贵，你们校长敢……”

梅子慧说。

“要不再退了？”

“都算帐了，人家会退？”

“留着自己喝。”

“八十元一瓶的酒，喝着不烧心？”

“是，也是。”

“算了，还是去！”

第二天，夏园说什么不想起床，妻子左拽右拽他才起来，他觉得行窃般的害羞。

后悔、伤心、紧张、害怕、心虚，不知是啥滋味，一股脑的涌上心头，他几乎喘不过气。

牙也懒得刷，脸也懒得洗，无精打采的。一出门碰见小姜，也大包小包的在汽车上装。

“干嘛去？”

“去我姨姨家？”

“你呢？”

“我去孩子姨姨家？”

“怎么没带孩子？”

“早去了，早去了。”

两人都不再搭话，各有各的心事。

夏园先走，正好碰见扔垃圾的闻人笑语。

“去哪？”闻人笑语问。

夏园顾不得说话，加大油门走了。

小姜也过来了，

“去哪？”

闻人笑语又问，小姜也顾不得说话，一溜烟不见了，搞得闻人笑语灰溜溜的，找不找北。

“但愿喻校长在家，但愿没有人。”夏园边走边想。

夏园边走边打听，到了校长家门口，大门敞开着，喻言美站在院内，一个人在旁边卸着物品。

“糟了，有人……”

想退已经来不及，喻校长咧着嘴迎过来了，笑得牙比鼻子还高：“夏园呀，……来吗，来吗！”

那人急忙回过头看他，夏园惊叫一声，舌头差点咬断，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人正是小姜。

“怎么啦？”喻言美问

“哦……哦……真冷……”夏园连忙说

“是……是……真冷……”小姜也附和着说。

“快，快，进屋！”

喻言美招呼着，俩人不再说话，搬着自己的物品进了屋，小姜瞅瞅夏园的同时，夏园也瞟看小姜的礼品。

六百六的酒，还有两箱饮料、两条烟，两桶油。嫉妒的心顿时燃烧起来：“妈妈呀妈妈，我的事泡汤了。”

夏园放下酒就想走，喻校长拽着不撒，小姜也好言相劝，他勉强坐下。

夏园自知不如人，酒桌上话很少，叫喝就喝，不喝就默默坐着。

喻校长炫耀着，一会儿说这个来了，一会儿说那个来了，夏园更自愧不如，就问：“闻人来没来？”

“来了，来了，初一就来了。”

喻言美说着，心里骂着：“他奶奶的来个球。”

夏园心里也窝火：“净马屁精！”

几杯下肚，夏园还是说走，喻校长不放，他只好借口：“家中有亲戚。”

夏园悻悻的赶回家。

“收了吗？”梅子慧问

“一点也不推让就收了。”

“啊……啊……是这样。”

夏园一五一十的讲述经过，还把喻校长的不谦虚是说了一边，惊得妻子连连叹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问了吗？”

夏园恍然醒悟：“忘了。”

妻子梅子慧急了眼：“卖什么吃的？”

“有小姜，不好意思说。”

“那今晚打电话。”妻子赌气不理他。

夏园垂头丧气，站着、坐着、躺着都不舒服，好容易碍到天黑。

夏园拧不过梅子慧，只好厚着脸皮拿起如大山般沉重的手机，晦气、自卑、伤心、希望什么都有，今生今世都难忘怀。

“喻校长吗？”

“啊……是，你是……”

“我是夏园。”

“啊……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想……”

妻子看着他，舌头快咽进去，一把夺过来抢着说：“喻校长，夏园要求进步，想让你提拔提拔，干事的位置上不是还缺人吗？”

“行，行……啊……我考虑考虑……”

妻子放下电话，夏园急忙问：“喻校长怎么说？”

“他说‘考虑，考虑’。”

“有戏！”

一家人幻想在泡沫的微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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