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士兵，家都住在下城区，这让天阳两人省却了许多功夫。

        把铭牌送到家属手里的时候，这些士兵的家属反应都不一样。有痛苦的、麻木的、怪责的，也有向韩树询问是否还需要士兵，家中还有其它小孩可以当兵之类的....

        等他们返回上城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蓝光行驶在前往上城区的公路上，韩树靠在车窗，看着隧道里千篇一律的‘风景’，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个数字：“142...”

        “队长，你说什么？”天阳有些担心地看了韩树一眼。

        韩树呼吸微微一沉：“142人，从我担任队长以来，我已经送过一百多块铭牌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从字里行间渗写了名为‘沉重’的事物。

        沉重得，天阳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种事情，果然无论经历多少回，都没办法习惯啊。”

        韩树用手压着脖子，队长活动颈椎，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轻响：“早知道应该学学丽妲他们，打一开始，就让军部的人去负责这种活好了。那样的话，应该会轻松一些吧。”

        “可我总觉得，既然是这支队伍的负责人。不管是荣耀还是耻辱，无论是生还亦或阵亡，作为队长都应该背负起来。”

        “天阳，如果哪天你成了队长，可别学我一样，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韩树打了个哈哈，可眼神里却全无笑意。

        天阳既没有答应，也没有热血地否决。他选择了沉默，只是问：“队长，你要去哪？送你回总部吗？”

        韩树摇摇头：“我回总部干嘛，我可没打算加班。好不容易回来，打死我也不加班。”

        “那你住哪？”

        韩树拿出一根烟，却没抽，只是咬在嘴上：“去家族驻地吧，突然，想回家看看了。”

        “对了。”

        “你小子可别死了。”

        “你要死了，我可不知道把铭牌送到谁的手上。”

        天阳叹了口气：“队长，你能不能别这么乌鸦嘴。”

        韩树这才露出一道笑容：“放心，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灵的。”

        “但愿如此。”

        ......

        第二天，上午十一时。

        穿着便服的天阳，独自驾车来到‘绿光餐厅’，这是位于上城区商业街的一家高级餐厅，因为时常推出新颖的菜品，而广受堡垒年轻人的追捧。

        不过天阳一次也没来过就是了。

        今天会来，是因为约了人。嗯，或者说，被约？

        “先生几位？”

        进入大门，一个俏皮可爱的服务员便迎了上来，天阳干咳了声：“已经有朋友订了3号大厢。”

        大厢就是包厢，独立空间，有专门的厨师为客人提供服务。

        推开大厢的门时，天阳就看见了千虹。今天她穿着素雅，看上去很乖巧，很难让人把她跟战场上那个女孩联系起来。

        她甚至还戴着顶可爱风格的帽子，天阳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衣服不是小鸟替她挑的，就是小鸟借她穿的！

        如果是千虹本人的话，她肯定穿着夜行者制服就出来了，理由是省事。

        果然，小鸟就坐在她旁边，穿得跟千虹的双胞胎姐妹一样。看见天阳，用力挥手。

        天阳被服务员带直大厢，大厢果然...很大。只是为天阳三人服务的场地，却占据了大厅足足五桌的空间。

        客人用餐的桌椅摆放在窗边，可以看到窗外的街景，另外附近还有一扇屏风作为隔断，提供了一个半封闭式的空间。

        房间的其它位置，则让一个小型的开放式厨房占据了去。在那个厨房里，厨师和两个助手，正忙碌地为天阳三人准备饭菜。

        餐桌上，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竟找不到话。

        其实今天的见面是天阳主动提出，但他原本只想见千虹一人，约定的见面地点也不是这种高级餐厅。

        可千虹把这件事告诉了小鸟，听说他们约定地点居然是在公园里，小鸟就自告奋勇，策划安排，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

        小鸟干咳了声：“要不你们先聊聊，我去点菜。”

        其实她已经点了一桌丰富的午餐，不过如果有需要，她不介意再点一桌。

        大不了打包回家！

        小鸟离开后，天阳调整呼吸，用一种面对强敌般的坚定意见看向千虹：“我有话想跟你说，关于结婚跟宝宝的事。”

        千虹坐正身体，双腿轻拢，摆弄衣角，做出乖巧的模样。

        可天阳一眼看穿，这肯定是小鸟教的，表演痕迹太明显了！

        “你说吧，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千虹看向膝盖，声音细细，一幅纤弱女孩的形象。

        咳，这糟糕的台词肯定也是小鸟教的吧...

        还有，为什么要摆出一幅弱女子的姿态，你没那么弱啊。

        天阳有些无奈地说：“还记得之前在基地里，我说过，回来后咱们必须谈谈结婚跟宝宝的事吧？”

        “嗯。”千虹点点头，乖巧得一塌糊涂。

        天阳有种抚额的冲动，千虹这种反应，他大感吃不消。无论怎么看，自己都在扮演着负心男的角色似的。

        “千虹，我是在堡垒上长大的人。我无法跟你一样，突然跟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结婚生孩子。我承认，当时在堡垒战争里，为了争取你的加入，我没有立刻拒绝，所以这可能造成你的误会。”

        “我向你道歉，并愿意承受任何指责。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不能就这样跟你在一起。”

        说完，天阳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千虹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千虹只是“嗯”了声，然后问：“那你讨厌我吗？”

        天阳愣了下，跟着摇头：“那倒不会。”

        “那我们能交朋友吗？”

        这又是个让天阳意外的问题。

        “当然....当然可以。”

        千虹嘴角向上牵起，露出甜美微笑：“那就行了，我们先从交朋友开始好了，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少女起身，伸出手掌。

        交朋友很好，可我为什么觉得，你还是对生孩子的事念念不忘！

        而且，这种迂回的策略，怎么看都像是小鸟的风格...

        天阳朝某个假装正在认真点菜的女孩看去，后者的身体立刻绷紧，以机械般的声音故乱指着菜单：“我要这个，还要那个.......”

        看来错不了了，小鸟肯定又对人家灌输了什么奇怪的知识。

        天阳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还是没有彻底厘清关系，不过先从朋友做起，总比被千虹缠着结婚生孩子强。

        用过午餐后，小鸟拉起千虹，表示要去享受她们的‘少女时间’，就跟天阳分道扬镳了。

        天阳独自回到停车场，开车的时候，在车窗里看到身后有两道可疑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微微一笑，其实从昨天回到公寓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这两个蹩脚的跟踪者。

        这两人应该是堡垒派来监视他的，以确保他没有出现异常，尽管在附身方面，从红泥镇回来前堡垒方面已经做过必要的检查。

        不过就像慕晴说的，对于‘无形者’，不管堡垒还是教会，都会谨慎对待，绝不会因为一两次的检查，就放松警惕。

        天阳钻进车里，苦笑了声。距离秘密派对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还想参加派对，收获关于董方的情报。

        可被人监视着，虽然监视的手段不是很入流，却也是一种麻烦。

        得想个办法才行。

        天阳启动汽车，特意从那两个监视者附近经过。等蓝光汽车远去时，从一根柱子后，两个监视者才探出脑袋，然后匆忙钻上另一辆汽车。

        “知风，你说我们好歹也是铁壁中尉，你更是快要晋升上尉的人。现在居然要我们来监视一个小鬼，上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具体情况也不跟我们说，只要求我们监视他的日常生活，并且每天都要报告。”

        “最过份的是，还要求我们不能过于接近，不得安装监视工具，也不派助手给咱们，说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你说，这算什么意思嘛！”

        汽车里，一个年纪较轻的军官大吐苦水。

        被他称为知风的另一个军官，年纪稍长，举止稳重。

        驾驶着汽车，远远吊着前面的蓝风磁能车，知风低声道：“行了，子安，别抱怨了。上头不说，肯定有长官们自己的考虑。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再说了，这份工作并不繁重。至少，比战争和探索逆界轻松多了。”

        子安双手环抱，一脸不满：“可是太没挑战性了，不过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居然跟云家大小姐吃饭。”

        “那不关我们的事。”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不好奇。”

        “知风，你太闷了。”

        “子安，你太吵了。”

        ......

        又过了两天。

        已经是夜晚。

        时间是九点，两名铁壁军官藏身于一间屋子中，屋子的阳台，正对着一间公寓的卧室。

        那是天阳的公寓。

        名叫子安的中尉正端着望远镜，观察着天阳的卧室。片刻后，他看到一道人影走进卧室。

        “那小子回来的，洗个澡可真有够久的。”

        他随手将望远镜递给自己的同事，知风拿起望远镜，看见卧室里的天阳头上披着一条毛巾，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随后钻进了被窝里，看样子是打算上床睡觉了。

        知风放下了望远镜，吐出一口气，几天下来，连他也开始觉得枯燥了。

        可惜两个军官接到命令，不能太过靠近天阳，更不能安装监视器材。不然的话，他们就会发现，此刻躺在床上的天阳，有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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