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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重回颜值巅峰


  

徐荣婵卯时便来敲门叫我了。

我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几乎彻夜未眠,只觉头疼欲裂。

徐荣婵绷着一张脸递给我一面铜镜。

我不明就里,再往那铜镜一看。

镜中女子发丝凌乱,下半边脸紫纹如渔网般密布,上半边虽肤若白瓷却不知为何长了几颗红点,整张脸唯一可取之处便是一双又黑又亮的鹿眸,转来转去灵动俏媚,不过因过度失眠眼底泛起深深的黛青色,整个人显得格外诡异与颓靡。

哐当一声,铜镜掉地:“鬼啊!”

荣娟将铜镜拾起,又举到我面前:“小姐要这副模样去国子苑吗?”

我一跃而起,身着中衣便要往外跑:“姑姑待我去找义兄扎一下!”昨日那紫纹还未爬得那样快,今日怎变成如此模样?还有那不疼不痒的红点是何物,莫不是蛊虫又开始作妖,不爱紫装爱红装了?

荣淑将我一把抱住,按到梳妆台道:“小姐休要再作了,国子苑开课早,来不及的。”

我指着自己的脸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徐荣婵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就这样坐着便好,休要给奴婢们添乱了。”

说罢,若干个宫女便鱼贯而入,捧着盆的,捧衣裳的,捧配饰的,还有一个捧着一个精致的圆盒,那盒子是黑褐色的漆底,上以紫、金、白三色绘以彩云追月,个别处辅以锥画,华丽而端庄,浑然大气又雅致精细,我不禁啧啧称奇:“荣婵姑姑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装在盒子里要给我个惊喜吗?”

三个嬷嬷根本不想与我说一句话,盥洗结束后将那圆盒开启,我瞪大双眼,原来不是吃的,里面装的是胭脂水粉!

之前我在二哥店铺里也曾见过装胭脂水粉的盒子,却从未见过这样大,这样齐全的。

那些宫女见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笑又不敢,快要憋出内伤了。

徐荣婵道:“这双层九子奁与脂粉都是锦寿宫上好之物,太后娘娘特地赐予小姐,小姐出门不比在家,须仔细打扮,仪容仪表处处要体现皇家威严。”

我想到太后可能是害死我娘亲的凶手就觉得浑身发冷,不情愿用她给的东西,道:“荣婵姑姑,我爹爹说,女子不施粉黛最美。”

徐荣婵给我画眉的手微微发颤,冷声道:“小姐刚刚是没照镜子吗?”

我回想了一下,识趣地闭上嘴。

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世人皆认为女子化妆就是为了取悦心爱的男子。

我二哥游梓璎却别有见地。

所谓“悦己”实则为“己悦”,就是说女子实际上最应该取悦的人便是自己。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开心。

一个女子,最在意的是什么?容颜。

所以,让一个女子开心的关键点便是令其容颜明艳动人。然则容颜天定,女娲娘娘捏泥人时又常常偷懒,俊男美女便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素食餐中大肥肉,令人眼前一亮垂涎欲滴。

但那陪衬的绿叶就应该是绿叶吗?素食就合该无味吗?不见得。每个人都有其可取之处,此处详见前文《女子夸赞要领》。世间万物,哪怕是夏夜的萤火虫,也应有其点点光芒。

这个时候化妆就显得格外重要:若是脸色黑黄,便多上点粉;若是脸太白,便刷些红脂;若是唇不够红火,便涂上口脂;若是发丝凌乱,便用头油定型;若是气色欠佳,便服用焕颜散;若是身形宽胖,便日饮纤体茶……总之,万千女子万千风情,尽在珞璎缤纷阁。

没错,珞璎缤纷阁便是二哥第一家脂粉店的店名,店铺中随处可见一行字:要么天生美,要么创造美。

他此番言论在碧落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唤醒了众多女子内心对美的渴求,深觉自己就是那最独特之人,她们的盖世英雄会身着五彩盔甲骑着健壮白马来接她们,在此之前,她们只需要负责将自己变得貌美如花。

一时间碧落城的的女子,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一不涂脂抹粉,就连出门买菜下地除草都不忘涂上口脂,二哥赚得盆满钵满,很快开了分店,紧接着走出碧落城,珞璎缤纷阁在整个璟阑遍地开花。

墨轻染也因手握焕颜散与纤体茶的配方而分得一笔巨款。但二哥这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又花了一笔巨款从他手上买断了配方,并向全国宣布焕颜散与纤体茶只有落英缤纷阁有售,其他全是假冒的。

是以,当墨轻染败完两笔巨款到街上摆摊卖焕颜散时,哪怕是低于落英缤纷阁三倍的价格都鲜有问津,还因卖假药被珞璎缤纷阁的掌柜告到了官府。

我很同情他,劝他想开点,下次若是研究出什么好药,切莫犯傻再着了别人的道,毕竟知识产权很重要。

我又特别不服气,问二哥为何将店名起做珞璎缤纷阁,却不是珞璎阡陌阁,显得定远侯府内部一点都不团结。二哥说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等他发展了新项目便起个店铺名叫阡陌交通楼。

时值今日,二哥的项目已经覆盖首饰成衣、香料茶叶、酒楼客栈等,也没见他取个跟我有半吊钱关系的商铺名。

不过念在他给钱的时候特别大方,我也不深究了。

徐荣婵实乃化妆鬼才。

就我这副尊荣到二哥店铺里,最高级的修容掌柜都不一定敢化,她却化腐朽为神奇,一番摆弄,硬是将我面上的紫纹与红点遮掉了,镜中这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娇媚人儿不就是碧落城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满载的游紫陌嘛!

颜值重回巅峰啦!

我高兴得恨不能原地转十八个圈儿,道:“荣婵姑姑,你是怎么做到的?鬼斧神工啊!”

果然化妆是每位女子必备的技能,我二哥实乃商界奇才也!

徐荣婵不说话,绷着的脸柔和了许多,荣娟拉住我道:“小姐莫跳了,脸上的粉跳掉了就现原形了!”

我忙住脚,宫女们趁机赶紧给我将衣服换上。

徐荣婵给我选了一件藕粉色襦裙,外罩一件杏色短袖衫,又扯了条印着鲤鱼戏莲的浅色披帛绕于双臂,梳的还是飞仙髻,却加了好几个步摇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既有年少之欢悦又不失庄重沉稳。

我觉得那步摇麻烦,抱怨道:“荣婵姑姑,这叮叮当当的,走路都不方便。”

“小姐好好走路怎会叮叮当当?”她给了我一把绣着稚儿弄猫奴的团扇道:“小姐在外定要不苟言笑,若实在忍不住想笑,便用团扇挡住脸。”

我:“哦……”

这身衣着打扮是否体现皇家威严我是不知道,不过路过前院时,墨轻染手中医术都掉了,他喜上眉梢:“阿陌,你体内的毒解了?!”

我直着背福了一身,柔声细语道:“义兄,阿陌去国子苑了,义兄在家好生照顾自己。”

墨轻染更加震惊:“不好!这是蛊虫上脑,将脑/浆啃了啊!”

皇家威严!?威严你懂不懂?!啊?!

我瞪了他一眼,直着背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

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

被关在院中将近一月,这便要出门了,虽说还是被看管着也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但因头上的步摇还有徐荣婵不停念叨的皇家威严,这一段路我竟走了有一刻钟,背上都起汗了。

真真比顶着个瓷枕还要累。

羽林军早就备好了马车,见我们出来便要拿踏脚凳,几个人见到我时仿若被点了穴道般愣住,徐荣婵瞪了他们几眼方回过神来,脸刷得一下红了。

而周围不知从何多了许多女子,一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待着什么。

我心中一阵狂笑,没有错,是熟悉的被关注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三哥牵着斥风闲庭信步地出来了,一头乌发用一根竹簪随意束起,面若桃杏,目似寒星,一袭绛红色长袍衬得他肤白盛雪,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银白对襟背子,腰上系了道白玉腰带,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慵懒又狡黠,竟无任何不雅之感。

只听周围传来阵阵压低了声音的尖叫:

“啊!!三郎,三郎出来了!”

“今天的三郎依旧如此玉树临风,叫奴家的小心心怦怦直跳!”

“三郎昨夜是没睡好吗,怎会打呵欠,奴家好心疼!”

“三郎打个呵欠都如此风流倜傥,不行不行,奴家要晕了!”

……

她们口中的三郎应该就我三哥吧,原来不是被本小姐的美貌所吸引……不过我与三哥容貌相像,夸他便是夸我了。

如此一想,我心中郁结消散不少。

三哥走到我跟前,面上又奇又喜道:“你这脸竟好了?”

我以团扇掩面,抑制不住地笑:“荣婵姑姑给我化的妆,如何?好看吗?”

三哥道:“神奇神奇,荣婵姑姑辛苦了,这怕是化了一夜吧!”

徐荣婵没有说话,眼中竟笑意盈盈。

就听有人道:“那女子是谁?”

“未曾见过!为何与三郎说话?!”

“奴家在此等了月余都不敢跟三郎说话,她凭什么跟三郎说话?!”

“细看她长得与三郎颇为相似,莫不是三郎的妹妹?”

“胡说!三郎的妹妹不就是那丑……”

“嘘……休要说三郎的妹妹,他会不高兴的!”

果然三哥面色微变,轻轻拂了一下斥风的头。

那斥风许久未见我,欢快地长嘶一声,眼见它要伸舌头舔我,我一闪:“斥风!你是马不是狗!小姐我好容易找回了自信,全指着这脸一雪前耻呢!”

徐荣婵道:“小姐,少言,慎行。”

我闻言绷脸正色,腰背挺得愈加笔直。

三哥赞许道:“是有那么一点大家闺秀的风采。”

我不敢转身,眼珠子转向他:“我本就是大家闺秀,是整个璟阑唯一的定远侯家的闺秀。”

三哥道:“别出声,别翻白眼。”

……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我头上的步摇也晃晃悠悠,我想趁机补个觉,徐荣婵却一直在耳边说这说那,弄得我心中好不烦躁。

徐荣婵见我不耐,语重心长道:“小姐休要觉得奴婢话多,京中的世家女子皆以通过国子苑濯考为荣,许多人都是从里这一步登天,贤妃娘娘还有当今的太子妃皆是品学兼优,方被选中入了皇家的。”

我一听贤妃二字便觉不自在:“我现在不是已经赐婚给煜王殿下了嘛,便不用学了嘛!”

徐荣婵恨铁不成钢:“别人家王妃都知书达理,小姐日后如何与她们交流,讲霸道掌柜如何养鱼吗?”

“养鱼怎么了?”我愤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养鱼的门道可多了!”

徐荣婵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念《般若心经》。

世界清静了,我终于可以眯一会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三哥敲了敲窗棂:“阿陌,下车了。”

我又端着架子,被徐荣婵搀着慢吞吞下了车。

仰头见高大古朴的牌门上书“国子苑”三字,那是璟阑首位帝王太祖爷的字迹,真是:

笔锋回日月,字势动乾坤。

檐下云光绝,梁间鹊影翻。

牌门下设左、中、右三门,中间为正门,是圣上与夫子们走的门,左边是上门,是男子入学走的门,男子学堂亦在左侧;右边是下门,是女子入学走的门,学堂在右侧。

正是学子们入学之时,门前马匹马车,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感觉如何?”

我感叹:“好多人啊!”

咦?不是三哥问我?

我转身便见安丞炎立于身旁,他头戴玄色幞头,一身绯色圆领袍衫,腰间佩着蹀躞,玉面浅笑,真是清新俊逸。

身边不时有人匆匆而过,纷纷回头看我三人,眼中皆是倾慕之色。

就听有男子窃窃私语:

“那是谁家的小姐?”

“未曾见过,莫不是新入学的?”

“怎么会,今年女子的濯考二月就结束了。”

“与她一起的是游家少爷?这二人怎生的如此相像?”

“那不是煜王殿下?”

“这三人,真是赏心悦目,耀眼灼人啊!”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就见有人上前来,作揖道:“这位小姐甚为眼熟,不知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呵呵,可不眼熟吗……

三哥瞥了他一眼:“蒋铎,你皮又痒了?”

安丞炎冲与蒋铎一起的几人招招手,笑得春风得意:“来来来,都过来,来见过本王的王妃。”

蒋铎一脸难以置信,待看清真是我之后,拔腿便跑。

边跑边喊:“成精了!成精了!丑八怪变成狐狸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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