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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那年的奇遇


  

说起我与墨轻染的相识,也算是一段奇遇。

延庆十三年,北疆的气候较往常恶劣许多,春季迟迟不来,疆外的俨狁族没有了粮食,俨狁族的小王子便带了一小队人马跨过边界到城中抢劫。

那日我偷偷溜出府去小集市买糖吃,恰巧与那小王子打个照面,便被他一把捞上了马。

我便是在俨狁族的俘虏营中遇到了墨轻染,他生的白净,眉眼清隽,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颇招人喜欢。

相同的命运让我们惺惺相惜:那小王子要将我养大做他的王妃,我不愿,他一气之下将我关进了俘虏营;墨轻染是医好了俨狁族大公主多年的腹痛,大公主要求他以身相许,他不从,便也被关了进去。

我曾经远远地见过那大公主一眼,觉得墨轻染不从的原因应该是嫌她长得过于粗壮,一个胳膊就能把他提溜起来,而非他说的“七尺男儿理应心怀家国天下”。

墨轻染在医术上天资甚高,十五岁参加太医院濯考得了第一名,但因在回答“为何要做太医”这个问题上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被太医院永久除名,他心灰意懒,一路做赤脚医生到了北疆。

我好奇他是如何作答的,他道:“我说我想看看宫中的娘娘们是否像传闻中一样貌美。”

我觉得他没被打死就已经万幸了。

后来我假意求和,在酒中下了墨轻染给我的药,迷晕了俨狁的小王子,偷了一匹马,带上墨青染跑了。

但那大公主着实痴情且武功高强,追了我们几十里路,最后见追不上了,本着得不到便毁掉的原则,冲着墨轻染连发三箭,不幸的是,墨轻染不会骑马,我只能与他同骑一匹马,且坐在后面,是以其中一箭正中我右肩。

墨轻染将我肩上的箭拔出,没曾想那箭上淬了毒,他只能将我衣服撕开,用嘴帮我把毒吸出。

等到北疆军营的时候,找女儿找得发疯的爹爹看到的就是:一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猥琐男抱着他心爱的小女儿,而他的小女儿衣衫不整且身受重伤。

此等画面的冲击力之大,差点就让墨轻染命丧爹爹的长枪下。

后来爹爹根据我与墨轻染画的路线图与大哥率兵大破俨狁,一直打到了俨狁王庭,俨狁老可汗因此重病没几天便归西了,大王子继位,主动要求和亲,并将小王子送到帝京当质子爹爹才撤了兵。

之后爹爹接到圣上旨意,西南部的苗疆不**稳,命他坐镇碧落城,墨轻染觉得西南腹地多瘴气,怕我有后遗症,便跟随着我们一路到了碧落城。

尽管爹爹多次向墨轻染表示,我救了他一命,他也救了我一命,我们两扯平了,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墨轻染依然觉得对我亏欠良多,不顾什么七尺男儿什么家国天下要对我以身相许,每次都把爹爹气得命人将他架出侯府,他依旧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真是精神可嘉。

我的伤好了之后,墨轻染便没有理由在侯府白吃白喝了,于是在碧落城最繁华的地方摆了个摊子,说是医者仁心,理当入世救人,没想到生意还不错,我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想赚钱而已。

找墨轻染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加之他医术高明,诊金收的也合理,他很快成为了碧落城的神医。墨轻染说神医已经被用烂了,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叫“鬼医圣手墨轻染”,还写了个幡子竖在他的摊子上。不得不说这个幡子竖得真好,许多有钱没文化的人看到这旗号就特别崇拜他,尤其是他医好了碧落城第一富商的隐疾后,那富商感激涕零,不忍他在太阳下摆摊,便主动出资给他建一座医馆,还要将女儿嫁与他,他吓得跑到莲萃山上搭了个小窝专心写医书和研究毒药去了。

从此人们看病只能靠撞大运,因为他经常外出采药,颇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隐者之风。

我与三哥时常担忧他被自己研制的毒药药死,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山上看他,有时他不在,就带一瓶梨花酿回来。

一开始爹爹并不反对我们来往,甚至有在及笄之后将我许配给墨轻染的想法。

游家没有什么高门大户之见,爹爹觉得他有情有义、悬壶济世又是杏林高手,我跟了他定不至于饿肚子,再不济就多给点嫁妆好了。

不久,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延庆十四年冬,军中多名士兵中了苗人的蛊毒,军医束手无策,爹爹便请轻青染到军中帮忙解毒。墨轻染不负所托,不仅三五天便研制出解药,还在苗人的基础上改进了那蛊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苗人也尝了尝那蛊毒的厉害。

爹爹大喜,便留他在军中以防苗人再来下毒。呆了几天墨轻染觉得无事可做,主动教士兵们受伤之后和中毒后基础的处理方法。在这个过程中他偶然发现许多士兵的医学知识极度匮乏,比如有的士兵竟认为男子心脏在左边,女子心脏在右边,问他们为什么,他们无辜且单纯地说:“因为男左女右啊。”

无知简直太可怕了。墨轻染决定教士兵们人体的结构,比如哪里是心肝脾胃肾,点哪个穴位可以让敌人痛不欲生,砍哪个部位可以一击致命等等。

起先他只是想让某个士兵脱光了衣服做做示范,巧的是那天有个俘虏病死了,正要被拉到乱葬岗埋掉。

他突发奇想,与其让他在泥土里慢慢腐烂,倒不如再为世人做一点点贡献。

于是,他把那尸体给解剖了。

当着众人的面将尸体肚子划开,捞出心肝脾胃肾肠子等等内脏,还面不改色地认真讲解,安慰呕吐不止的士兵们不要害怕,因为人跟动物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肉做的。

完了之后墨轻染又将内脏塞回了尸体肚子里,用针将肚皮给缝起来,向那尸体三叩首,亲手埋葬并为其立碑感谢他为医学事业做出的不朽贡献。

爹爹听闻之后大发雷霆,认为死者为大,即使是俘虏也不应被开膛破肚,墨轻染却觉得自己没有错,说这样的教学更直观,士兵们记得更牢固。

的确,一开始有两百多人观看,坚持看到最后的只有十一人,这些人一连做了几个月的噩梦。

意想不到的是,这两百多人之中正好有一个苗人的细作,他们亲眼目睹了如此残忍的画面,回去之后大肆渲染说璟阑军中养了个妖魔,一天要生吃十个苗人内脏,吓得苗疆一年内不敢有任何动作。

墨轻染因极度变态在军中一举成名,也永久地失去了做定远侯女婿的机会。他黯然离开了军中,府尹大人认为他极具做仵作的天赋,曾盛情邀请他去府衙当差,但他嫌月俸太少,便又回到山中采药炼毒,缺钱的时候就下山摆摊看病。

他曾经无数次地问我他错了吗,我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然后无比惊恐地要求他把抓过死人内脏的爪子从我头上拿开。

我将这段奇遇讲给大嫂听,大嫂吓得花容失色,问我是否喜欢墨轻染。

我告诉她墨轻染这个变态是没有感情的,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病例、医书和炼毒,我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研究对象。

“那妹妹到底喜不喜欢他?”大嫂刨根问底道。

“这么说吧,”我道,“你觉得牛会喜欢庖丁吗?”

大嫂如释重负。

“现如今,我只能指望这个庖丁来解救我了。”我搁下笔,将未干的墨迹吹了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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