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麻将房
小段公馆。
虽然刘子祥总是小段小段的叫段继宗,其实在这时候人的称呼中,香帅才是正牌“小段”,以示和段总长的区分。
香帅的宅子遍布各地,最豪华的是在津卫五大道,在皖淮老家也有规模宏大的家宅,在帝京的宅子倒是很低调。
外面看起来很低调,但到了里头就别有洞天了。
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进了哪家堂子,处处雕梁画栋,满满脂粉香气。
香帅的办公地点很有意思,人家都在签押房,他在牌桌上办公。
别人若是要打麻将,都是在花厅里支一张桌子,段香帅的路数跟旁人不同,他有一栋小楼,是专门的棋牌室。
里头用波斯地毯铺地,这地毯两寸多厚,人踩上去直往里陷,夏天有冰鉴,冬天有地笼,四季如春,温暖宜人。
正中间一张牌桌,用的是正经紫檀木,请营造厂的老工人一点一点打了,上头雕着吉祥五福图案,桌子中间嵌着一大块羊脂白玉,上头是一副象牙麻将牌。
香帅的牌友都是各路头面人物,例如银行系的梁总办,就经常来打牌,靠着一张牌桌,香帅结交各路豪杰也搅动各路风云。
单看面相,香帅颇有些威仪,端端正正的脸,上了年纪略微有点发腮,更显得气度雍容,留着八字胡,要是不苟言笑,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有本事的大帅。
可香帅在家打牌,不仅上家下家对家都是姨太太,怀里还要抱着一个,底下还要趴着一个,旁边有个仅着兜兜的小丫鬟,梳着丫鬟鬓,怯生生的站在一边捧着托盘,托盘上是油灯跟烟枪。
只见段香帅打出一张幺鸡,没人敢吃敢碰敢胡,他咧嘴一笑,“幺鸡。”下边使了使劲,传来一阵呜咽。
得意洋洋捧起旁边的烟枪,凑着油灯,深深抽一口,然后嘴巴拢起,张成一个圆,吐出烟圈来。
旁边的管家就站着伺候,大帅并不避讳他,知道他忠心耿耿且是天阉。
甭看只是一个管家,可人家在城里有好几处门面,老家有上万亩地,人家的子弟在老家也是员外老爷,凭什么攒起这偌大的家资呢?
自然是管家很有眼力见,凡是涉及到香帅的事情,找他没有办不成的,要是给他送银子,他就在香帅胡牌的时候给他把文件送上去,香帅往往看都不看就画个圈,要是不给送银子,那就不好说了。
也不是不给你办,你就等着吧,问就是香帅他老人家忙得很。
“爷,该摸牌了。”下家的九姨太年方十九,说话的声音粉腻腻,屋里地龙烧的暖和,九姨太前襟解开,还不住扇着手绢。
香帅一笑,手伸过去,“摸牌,摸牌,摸牌好啊......”
突然一咬牙,下头新娶的不知道第多少房姨太太爬出来,“累死人家了。”
其她几人就暗骂不要脸,按照洋钟点来算,才几分钟的功夫,你就累?
对家的五姨太笑道:“那是自然,每次老爷都那么勇猛,人家回回都两股战战呢。”
香帅有点累,抽了口烟缓了缓,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爷有功夫在身上。”
不光要打牌,香帅还爱喝酒,屋门口的柜子里头全是各色美酒,各地的白酒,南边来的黄酒,高卢鸡的葡萄酒,还有什么维斯基白烂地,香帅很时髦,还喜欢用白烂地兑着荷兰水或者巴黎水喝。
外头传来动静,管家出去看。
只见几个帮闲脸肿的高高的,给管家诉苦。
“豪脏,太豪脏了!”
“林憨憨我温各眼,勾拱了!”
管家不耐烦的挥挥手,“行行行,说的什么这是,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几人又是一顿连说带比划。
管家一脚踹过去,“别说了,来啊,拿纸笔来,让他们写。”
几人拿着笔,在纸上写了来龙去脉。
管家一看,顿时问道:“那关外老客叫那个年轻的什么?”
在纸上又写:刘公子。
管家叹了一口气,又是一脚踹过去,“蠢货!”
连忙走了进去,里头,香帅刚就酒吞了一颗金刚丸子,还要再打八圈,见管家进来凑到跟前,就知道有事儿,一边摸牌,一边问道:“什么事儿?”
管家俯下身子,“那个戏子,刘善之好像也看上了,跟咱们的人叫了叫板,挨个掌嘴让回来报信。”
刚吃了金刚丸子,本来就火气上涌,一听这事,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连牌桌都要掀了,要不说这桌子用料好呢,一使劲儿竟然没掀动,香帅大怒,一脚把趴在地上试图做唤醒工作的姨太太踹到一边。
几个姨太太噤若寒蝉,就连被踹倒的,也忍着痛不敢吭声。
“他真的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谁都不敢放在眼里,那王湘琴,我是给自己准备的吗?那是给......”
听到这里,管家连忙拦住,“老爷,慎言。”
说着走到酒柜边,倒了小半杯维斯基,加了冰块,递给老爷,“老爷,散散药。”
香帅接过来一口喝了,冰块也嚼了嚼咽下去,这才平复心情,只是眼睛仍然有些红,挥挥手,众姨太太连忙下去。
香帅坐在椅子上,沉声道:“他是我那本家总长的人,大统领又跟他交好,可这有什么用?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呢,大公子可是许了我,要到东北......”
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
这也能看出来大公子的幼稚病,不管多亲近的关系,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给许诺,就好比你上门送礼,上头一定不会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那是戴金链子在地摊上吃烧烤喝酒的混混才会说的大包大揽的话。
我再研究研究,原则上不行,还是得按程序办事,这才是该说的话,至不济,像“你该加加担子”了这种明显暗示也可以。
但绝对不能说什么时候、到哪儿去,说出来就被动了。
可按照香帅的意思,大公子为了收买人心,竟然把后面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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