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淮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干饭人。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就用大铁盆。

　　比起江家的清粥小菜，吴老头家的饭菜简直可以算是山珍海味。

　　辣炒野兔、辣椒鸡蛋、煮的奶白的鲫鱼汤，还有用他叫不上名字的野菜炒的绿蔬。

　　饭竟然不是窝窝头或者粗粮杂粮，而是满满一锅白米饭。

　　“老头我这辈子孤苦伶仃一个人，也就小白会来陪陪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好点口腹之欲，看到这兔子了吗，就是小白逮来孝敬我的！”

　　吴老头笑眯眯说着，抬手狠狠对着小白的黑爪爪打下去。

　　“洗手去，脏死了！”

　　他吹胡子瞪眼睛警告。

　　小白依依不舍看了一眼快到手的辣炒野兔，吞了吞口水飞快去井边洗手。

　　而吴老头则是拿出大铁盆给小白盛饭，笑呵呵的眼里溢满了宠爱。

　　卫淮有些明白过来了，为什么之前小傻子会说他是世界上第二个对他好的人。

　　第一个，应该就是眼前的吴老头。

　　不过这么一会功夫，他就看出来了，吴老头是将小傻子当自己的孩子在疼爱。

　　“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但肯定是比在江家要好些的，江家那恶婆娘可不是会善待人的主。”

　　吴老头给卫淮打了满满一碗饭，招呼着他坐下，扯开嗓子喊。

　　“江昱谨，你洗干净了就赶紧过来，开饭咯。”

　　“来了来了，你们不要全部吃完呀，给我留一点。”

　　小白囫囵洗了下爪爪，也不管洗干净没洗干净，把湿漉漉的爪子在脏兮兮的衣服上随便抹了两把，飞速跑回来。

　　“哥哥吃鱼肚皮，这是最好吃的部位！”

　　他殷勤的将鲫鱼最好的部位夹给卫淮。

　　“臭小子，平时老头我这么疼你，也没见你孝敬孝敬老子！”

　　吴老头笑骂。

　　下一秒他口中不孝的小傻子立刻给他夹了他最爱的鱼头过去。

　　“你也赶紧吃，不用照顾我们，自己都还要人照顾。”

　　吴老头爱怜的抬手捏捏他脏兮兮的脸颊，给他舀了许多辣椒炒鸡蛋拌饭。

　　“谢谢吴大叔！”

　　小白非常懂礼貌的道谢，然后抬起大铁盆，几乎整个脸都埋在盆里快速开始干饭。

　　“您一直在照顾小傻子？”

　　卫淮开口问道。

　　“什么小傻子，他有名字的，他叫江昱谨，小名叫小白，别老是小傻子小傻子的叫，把人叫傻了怎么办。”

　　吴老头瞪了他一眼，开口纠正。

　　卫淮看了一眼跟黑煤炭似的小傻子，不明白他和白有什么关系。

　　算了，小白总好过什么二狗子之类的小名。

　　“这孩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娘，被江家那恶毒婆娘从小虐待，一场高烧烧坏了脑袋……孩子其实拎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我年纪大了，又聋又瘸，许多活都做不了，都是他在帮我，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想到小白的身世，吴老头叹了口气，眼中溢满怜悯。

　　“您没想过干脆领养他吗？”

　　卫淮眉头微蹙问道。

　　如果吴老头愿意领养小傻子，小傻子应该会很高兴跟他走才是，毕竟，他在江家的日子真的过的……狗都不如。

　　“我到是想，可江家那婆娘不放人啊……她可指望着小白给他们家做牛做马呢，这小子力气大，能干活，江家的重活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

　　吴老头叹了口气，说道。

　　“那婆娘真的很可恶，老黄牛犁地还给口草吃呢，她就是想活活累死小白！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晦气事儿了，吃饭，吃饭。”

　　一提起王春花，吴老头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小白，吴老头没少被王春花指着头骂。

　　村民队上都知道小白在江家日子不好过，可他们终究是外人。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再加上也都不想让招惹王春花那恶婆娘，所以大家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时使唤小白做点活计，给他一口饭吃，最多也就这样了。

　　两人在吴老头家吃过饭，卫淮本想帮忙洗碗，被吴老头打发回去。

　　“小白会些木工活，我教过他，搭个简易床不是问题。你们这几天先将就一下，等我和老彭商量一下，不忙的时候叫上村里人给你们砌炕去。”

　　小白弓着腰，背上扛着好几块沉重的原木，哼哧哼哧往回赶。

　　“我帮你吧……”

　　卫淮看着他压弯的背脊，上前想要帮忙。

　　“不用不用，不重，我们赶紧回去！”

　　小白连连摇头，拒绝帮忙。

　　卫淮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去。

　　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才进门，王春花的骂娘声就响起。

　　“狗东西，你是不是又帮吴老杂种免费干活了，你个白眼狼，平时让你给家里干活你只会捣蛋，帮别人到是积极！”

　　“闭嘴！”

　　卫淮冷着脸一声呵斥。

　　还想继续骂的王春花看到他黑沉的脸，吓的噤声。

　　她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她要是再说一句，他很有可能会冲上来打她。

　　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住对方一拳。

　　“嘚瑟什么，你不也把他当白工使么。”

　　她扬着尖酸刻薄的脸小声哔哔了一句，飞速转身进了屋。

　　江渤想去帮忙，被她揪着耳朵托进屋。

　　“帮什么帮，人家没胳膊没腿吗要你帮，给老娘屋里待着去！”

　　小白将床板搬进屋，满头大汗跑到井边打了水，自己没舍得喝一口，用瓢盛着小跑端到卫淮面前。

　　“哥哥，喝水，井水甜甜的！”

　　他眉开眼笑说道。

　　卫淮睨了水一眼，接过道谢：“谢谢。”

　　喝了半瓢喝不下了，他本打算倒掉，发现小傻子眼巴巴看着他。

　　“哥哥不喝了？”

　　“够了。”

　　卫淮话音才落下，小白飞速抢过来，咕咚咕咚喝下肚。

　　农村人不讲究这些，共用一个工具喝水是习惯。

　　卫淮还是有些隔音，但最终没说什么，毕竟，是小傻子喝他喝过的，不是他喝小傻子喝过的。

　　喝完水后，小白接过卫淮从吴老头家提过来的工具箱，小跑着进了屋。

　　将木板一块一块放好，他像模像样拿出墨斗开始划线。

　　别说，还挺像样。

　　不懂木工活计的卫淮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之后是锯木板，用刨子抛光，锤子打孔……

　　卫淮偶尔搭把手，帮他递工具或者扶着木板，两人哼哧哼哧干活，临近十一点才把床弄好。

　　虽然屋里都是木头削，需要重新打扫，但卫淮看着崭新的船板，心里不得不感叹。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你关闭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开启一扇窗。

　　小傻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他的手艺活……是真的做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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