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着儿子的反应，许佩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是乐韵那边有什么事吗？”

　　“是陆威廉要求见我，”陆胤起身拿起外套，“妈，我现在过去，您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

　　说完，他推门就要出去。

　　“等等——”

　　许佩蓉叫住了他：

　　“陆威廉的事，我建议你，还是去和陆震霆交待一下。”

　　陆胤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迟疑。

　　许佩蓉走近他身边，轻轻抓住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毕竟，陆威廉是他的儿子。我们的立场既尴尬又微妙，处理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胤点点头：

　　“放心吧，妈，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驱车离开了家。

　　陆胤先开车到了圣欣医院。

　　陆震霆在得知陆威廉的情况后，执意要跟陆胤一起去。

　　“你放心，”陆震霆着急地说，“我的身体没问题。”

　　“这样吧，”陆胤想了想，“我去问问医生的意见，如果医生允许，我可以带你过去。”

　　陆胤来到办公室，找到主治医生沟通。

　　十五分钟后，陆震霆第一次坐在儿子的汽车后排，和陆胤一起往警局飞驰而去。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出现在门口的，不止陆胤，还有陆震霆。

　　在众人眼中，此刻的他不是那个叱咤商海，将雅信达一路带上巅峰的成功企业家。他脸上悲伤的表情，他憔悴的脸色，甚至因为疾病已经开始显得佝偻的身体，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还要为子女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威廉，”他刚一开口，声音就不禁有些哽咽住了。

　　“爸爸？！”陆威廉完全没有想到，一直在昏迷当中的爸爸，会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心中难以抑制的痛，像一根针一样，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就深深地刺向他，他几乎要认为，这是一场梦。

　　“威廉，你的事情，陆胤都跟我说过了。”陆震霆看着眼前憔悴的儿子，第一次感觉如此心疼。

　　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好好和陆威廉聊天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20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

　　推开家门，她的妻子正坐在沙发上出神，在她的手里，拿着一瓶打开了的伏特加。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她将酒瓶放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

　　她脸上表情，让他觉得很陌生。隔了二十年的时光看过去，此刻，他才终于看懂了当年妻子眼睛里的落寞和悲伤。

　　他朝她走了过去，脚步声让她抬起了头。

　　“你回来了，”她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慌乱，将手里的酒杯快速放到身后，挪了挪身体，想要挡住。

　　“嗯。”

　　“我……睡不着，在这里坐一会儿。”她掩饰着说，手不自然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

　　“很晚了，早点儿睡吧。”陆震霆朝卧室走去，离开前，厌恶而嫌弃地看向沙发那个藏着酒的角落。

　　想到这里，陆震霆的心里一阵内疚和心痛。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妻子的婚姻，只是两家利益的结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他以为，自己恪守对家庭的责任，和她生儿育女，努力赚钱，给他们优渥的生活，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现在看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可恶、可笑。他不敢想象，在多少个自己不在家的夜晚，他的妻子都要用酒精来麻痹和抚慰自己。有多少次，她的脸上笼罩着那样绝望的表情。

　　罪孽深重。

　　他现在觉得，没有比这四个字能更好地形容自己了。

　　他这辈子，终究辜负了身边所有的人。

　　斯人已逝，眼前，他首先要做的，是救自己的儿子。

　　“威廉，”他再一次对他乞求，“答应控方律师的条件吧，接受认罪协议，好吗？”

　　第一次，陆威廉听到一向对他漠不关心的父亲，用这样几乎算得上是“低声下气”的语气来恳求他。

　　就像靠近火炉的雪人一样，他感觉自己心里的坚冰开始融化。那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他的恨，他的愤怒，全部都因为他太想要得到来自父亲的爱和认可。

　　“爸爸，”刚刚叫出这两个字，他的泪就开始迅速地在眼眶当中聚集，他深深的呼吸，想要抑制住，不想让它们掉下来。

　　等他终于将梗在嗓子里的棉花生生地咽下去之后，他再次开口：

　　“爸爸，你知道的，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明白你是想保护女朋友，但是你想过没有，爸爸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可能不能等到你从监狱出来，难道你希望爸爸死的时候，没有你在身边吗？”

　　陆震霆的声音颤抖着：

　　“况且，你还这么年轻，难道你就要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未来？”

　　“爸爸，我不能，我不能背叛她。”陆威廉连连摇头。

　　“这也不能算作背叛，威廉，”陆震霆劝说道，“毕竟，动手杀人的，确实是她。”

　　“她杀人，是为了救我！”陆威廉的情绪开始激动，声音也陡然提高了，“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也都是因为我！”

　　“所以你也会负起相应的责任，你会因为入室行窃被判刑，你甚至可能留下犯罪记录，影响你日后的前程，你还可能……”

　　“爸爸，”陆威廉打断他，他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认真地说：“爸爸，我爱她。我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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