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卡尔，三扎生啤，一盘芥末拌菜，一盘腌渍豌豆，十五串烤鸡心！”

　　三名来晚的工人坐了最后一张空桌，其中一人挥着手朝不远处忙碌的服务员卡尔大喊道。

　　今晚的跛脚狼称得上爆满，人声嘈杂，在酒精和好心情的共同作用下，客人们的嗓门比往日还大，卡尔不由得担心起跛脚狼脆弱的屋顶。

　　室外寒冬，飘着小雪，屋内却闷热的可以，卡尔英俊青涩的白皙脸庞有些泛红，额间泛起细细的汗水。

　　他刚飞快地抄下一桌的点单，就赶忙小跑着穿梭于一桌又一桌之间，要去那三名工人的桌前下单，人多声大，好几桌吵闹着打牌，他刚才没听得清客人点了什么。

　　今晚爆满，跛脚狼的大厅竟是从未有过的拥挤。

　　卡尔侧身穿过时，胳膊肘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位糙汉子，连忙道歉：

　　“啊，抱歉先生！哎，是山姆叔叔呀。”

　　这桌也是附近工厂的工人，算是常客，他们回头看向卡尔，粗犷地憨笑着。

　　山姆已经喝的上了脸，他搂起粗布衫秀了秀常年劳作形成的肌肉，对卡尔安慰道：“没事没事，小海勒。我们这些粗人哪像那些金贵的绅士小姐弱不禁风？咯咯，你撞我一下，我还得问你胳膊疼不疼啊？”

　　“诶嘿嘿……”卡尔笑着挠挠头，“那叔叔你们喝着，有事叫我哦。”

　　“行，忙你的去！今晚这么多人，你可有的辛苦咯！”

　　卡尔又弯了弯腰，赶紧朝新客人那边跑去，隐约听到噪杂中飘来着一句“真懂礼貌”。

　　他还挺开心的。

　　“先生们，真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卡尔站在那三位工人的桌旁拿出小本本，“呃…三位刚才要什么来着？今天太忙了，嘿嘿，声音大没听清……”

　　“哈哈哈，没事，要三扎生啤，一盘芥末拌菜，一盘腌渍豌豆，十五串烤鸡心！”

　　“好的，三扎……拌菜和豌豆各一份，烤鸡心……嗯！”卡尔飞快地写下点单，“好的我知道了，但几位得多等会，奥利弗先生和温蒂女士都忙不过来啦！”

　　“理解理解，但是小卡尔，你得帮我们提醒老奥利弗，啤酒可别掺水啊！”

　　“诶？我们跛脚狼卖酒可从不掺水的呀！”

　　“哈哈哈，那是你当服务员以后啦！你来之前，那都不叫酒里掺水，是水里掺酒！”

　　“诶嘿嘿……我知道了，我会提醒的！”

　　卡尔笑着应下，看了看周围没有要点单的客人了，于是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先生们，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呀，是工厂里有什么好事情？”

　　“今天是发薪日，而且呀小卡尔，你没看报纸吗？”

　　卡尔摇摇头，可爱的像个小拨浪鼓，满脸好奇，这也勾起了三名工人的倾诉欲。

　　“嘿，沃尔登伯爵你总该知道吧？”

　　“嗯知道，我们明斯特的大贵族嘛，口碑比其他贵族都好！”

　　“这不是伯爵阁下前些天给那些官老爷施压了么，现在新政策下来了！”

　　另一人也扯着嗓门补充道：“多亏伯爵阁下，以后我们每天的工时缩减一个小时，但月薪反而涨了，赞美沃尔登伯爵！”

　　“听说伯爵下一步要给我们搞那什么免费的…对，安全保障！具体的我没听懂，但伯爵肯定错不了，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像市政厅还有那群官老爷，只会想着法子克扣我们的补贴！”

　　这话引起了隔壁桌工友的赞同，有人站起身“哐哐”拍着桌子，高举啤酒杯大喊道：“赞美沃尔登伯爵！只有伯爵老爷把我们放在眼里，把我们当个人！”

　　“赞美伯爵大人！”

　　“伯爵阁下，我们遥祝您永远健康，家庭幸福！”

　　一呼百应，整个跛脚狼的酒客都站起，朝贵族区的方向举杯，将啤酒一饮而尽。随后大家重新坐下，话题全都转移到沃尔登伯爵近些年的功绩上。

　　“诶……”十五岁的卡尔有些惊愕，“伯爵大人真了不起呀，是个好人呢。”

　　“那是，以后谁说伯爵的坏话，那就是和我们西区过不去！”卡尔身旁这位工人以水代酒，沉声说道。

　　“听说伯爵那位千金菲莉丝大小姐，优雅漂亮，今年才十二三岁吧，那些贵族们就都赞美她是‘王国最耀眼的明珠’！”

　　“那当然了，那可是伯爵的独生女！不过深闺大小姐嘛，肯定是文文弱弱，希望她和她的父亲有一样的好心肠啊。”

　　“伯爵阁下，祝您的千金永远健康幸福！”

　　这时，一人揶揄道：“如果真是那么漂亮，我们的小卡尔肯定配得上伯爵千金吧？”

　　“是啊，我还真没见过比小卡尔更俊的，那些贵族绅士家的少爷，哪有我们的卡尔好？”

　　卡尔听得脸红，尴尬地忙摆手：“先生们就不要打趣我了呀……我、我哪能配得上人家嘛！”

　　“哈哈，又害羞了小卡尔，前两天那个女人我可是见着了，她那眼神好像要吃了你似的！”

　　“三十如狼啊，哈哈哈小卡尔，你可得多注意，别一个不当心就被吃干抹净咯！”

　　“我、我去下单了，几位慢慢聊，我一会就把酒拿来！”

　　在善意的笑声中，跛脚狼的团宠卡尔红着脸，像溃败的士兵一般跑到后厨，把新订单交给温蒂女士。

　　“温蒂，温蒂！”

　　“呀，是我们家卡尔~”

　　温蒂女士将一缕垂落的青丝拂到耳后，厨房的油烟气令她面色红润，她看了眼卡尔从小本本上撕下的新订单，温柔地笑道：“我知道了，很快就好。”

　　“嗯！”

　　“乔迪一会就过来，今天她一个人做饭慢了些，饿坏了吧？”

　　“我不饿！”

　　咕咕咕——

　　卡尔脸一红，仰着小脸嘿嘿一笑：“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点。”

　　“呵呵，傻孩子。”温蒂在围裙上擦擦手，宠溺地揉着卡尔的脑袋，“可以帮我把这盘烤鱼送到二楼的包厢吗？”

　　“当然可以，乐意为您效劳呀！”卡尔笑着应下，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包厢里只有那位大姐姐，就是上次买走我的花的那位，她好像连着来过好多次了，可穿的衣服又不像西区人。”

　　“这样呀，我也记着呢，她总是会买一整瓶酒，是跛脚狼的贵客呢。”

　　温蒂点点头又嘱咐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可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哦，乔迪知道了会生气的~”

　　“我知道啦，她是个好人，不像那些人一样。她对我很寻常的，从来都懒得和我多说话呢！”

　　“那就好，去吧，没有新订单了，剩下的一会我去送，你送完这个菜就回来休息，等会乔迪。”

　　“嗯，我知道啦！”

　　卡尔端起二楼客人点的烤鱼，离开厨房小跑到吧台附近，挤过几名正喝的高兴的客人，蹲下身子钻进吧台后面，戳着旁边老奥利弗的腰说道：“奥利弗先生，奥利弗先生，喂喂，老奥利弗！”

　　“听见了，别戳我，酒差点洒了！”老奥利弗一边忙活一边没好气地应道，“怎么了卡尔小子？”

　　“10号桌的三位先生，要三扎生啤，他们现在只能喝水，快点哦！”

　　“知道了，我这就给弄。”

　　“弄好了你去送一下咯，我要去二楼上菜！”

　　“行。”

　　“对了，人家说你不要掺水！”

　　“放屁！老子这几个月都没掺过！”

　　“诶，那你以前还真掺水呀？？”

　　“咳……小点声！那叫开源节流，臭小子你懂什么，做生意哪有那么好干！掺了水的我都便宜卖，认识温蒂以后我都没掺了！”

　　“略略略~都是借口，哎呀！”

　　老奥利弗抽空给他头上来了一个暴栗，看着捂着头却不甘示弱的卡尔，哼了声说：“上菜去，一会下来吃饭了。”

　　“我要告诉温蒂，你打我啦！”

　　“嘿你这臭小子……”

　　“你怕不怕？”

　　“我明天就给你买那本你想要的书，怎么样？”

　　“再给我和乔迪一人买一个柠檬蛋糕！”

　　“过分了啊，差不多得了。”

　　“温蒂，你看呐，老奥利弗他——”

　　“买，都买，再加个巧克力泡芙！”

　　“嘿嘿，成交！”

　　赚大了的卡尔兴高采烈，重新端起烤鱼朝二楼跑去，丢下老奥利弗一个人在酒客的群嘲中凌乱。

　　轻快地上到二层包厢门口，卡尔单手托着餐盘，礼貌地敲了三下，等门内传来一声妩媚的“请进”之后，卡尔稍显疑惑，却还是推开了门。

　　包厢里，只有这位来过跛脚狼好几次的大姐姐，卡尔对她印象蛮深的，却不知道名字。留意她只是因为她比酒吧的其他客人都要特别，简单地说，就是她无论是外貌还是衣着气质，都与豪放粗犷的跛脚狼酒吧格格不入；

　　而且她还在不久前，卡尔出门赚零花钱那天，出手买下了他所有的花。

　　这位好心的大姐姐一如往日，又是独自一人来到了跛脚狼，从买花相识那天到今天为止，卡尔都不记得她连着来了多少次了。

　　和签到打卡似的。

　　她约莫二十六七，穿着时下新潮的女性西服，画着前沿的妆容，黑色眼影很深，遮挡不住眉眼处流露的疲惫，却依旧漂亮。

　　厚实的羊绒披肩随意地搭在另一张座椅上，黑纱帽摆在酒瓶旁边，瓶子已经空了一多半。

　　这样的客人很受跛脚狼的欢迎，因为别人按杯买啤酒，她却每次都买走一整瓶最昂贵的、跛脚狼酒吧用来撑场面的红酒。以她的装扮与出手的阔绰，显然和西区人不是一个阶级，或许是中产。

　　卡尔记得她之前都是坐在大厅不起眼的角落处，自饮自斟，面对其他人的搭话也不理不问，很是冷淡，似乎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场所放空自己，逃避生活。或许是因为和卡尔的偶遇，跛脚狼就这么入了她的眼。

　　卡尔略微回忆，她也不像其他那些口花花的大姐姐一样总调戏自己，只是在给她端酒的时候浅浅地看一眼，微笑道一声谢，喝完酒后安静的结账，独自离开酒吧；

　　而今天，酒吧客满，大厅喧嚣，她才选择了包厢，并提前支付了最低消费。

　　但是，卡尔总感觉现在的她，和往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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