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不怕小人，自然是因为六皇子神威凛凛英雄盖世，金国人个个都是天降的神兵……”

  张宣虽然心中感到悲凉，但是为了活命还是清楚知道自己必须要把这哄骗的话继续说下去，当下恬不知耻的开始吹捧。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就感觉一头冰冷的液体浇了下来。

  “放你的屁！”

  完颜宗弼将手中的料汁浇到张宣头上之后，众人又指着那张宣哈哈大笑。

  张宣已经满头满脸都是肉汁，黏糊糊的，肉汁将他刚刚换上的代表他最后尊严的儒生衣服也全都淋的一片脏污。

  张宣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无法控制的颤抖。

  “抬头看向我！”

  张宣愣了一下，没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只穿着皮靴的脚迈到了他面前，张宣这才连忙抬头，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完颜宗弼。

  “我问你一句实话，为什么俺金国人不怕你们？若是不实说之时将你这舌头也割去了。”

  张宣咽了一口唾沫，将心一横，小声回答道：“是因为金国人知道汉人和契丹人打不过他们。”

  完颜宗弼这时才笑起来，“一晚上了，总算说出一句实话来！”

  他吩咐自己手下的蒲里说道：“给这位张宣看座！”

  张宣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见金国人放了一张没有皮垫的木凳子在帐中，他开始之时还不敢做，被完颜宗弼瞪了一眼，这才嘘着大半个屁股坐下了，如此坐了倒比站着还要感觉受累。

  完颜宗弼和他身边的几个贵族青年这时也不再拿张宣调笑，完颜宗弼在张宣身前坐下，开口说道：“若是你们汉人和契丹人能打过俺们金国人，今日你对俺们下手，怕不止会比俺们对你下手要更狠。”

  “不用辩解！”完颜宗弼一句话止住了张宣的回答，笑着说道：“俺们金国人没有将你杀了，不是因为俺们仁义，只是因为俺们人太少，一来杀伱们不光，二来用得着你们，若非如此，杀也就是杀了。”

  张宣尴尬，只能勉强露出笑容来。

  完颜宗弼盯着张宣的眼睛：“此刻你心中怕是既恐惧又羞愧吧，你们汉人喜欢读书，可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却只能在俺们这些连斗大的字也认不得一筐的粗人面前当个小丑。”

  “俺们从小打仗，你自从小读书，想来你受的苦也不比俺们少了，如今却要受这般的耻辱，心中难道不会不愤？”

  张宣再次想要开口，完颜宗弼身边的青年又将他止住：“敢说假话，割了舌头！”

  张宣又不敢说话了，只能再次尴尬的笑起来。

  “不愤又如何，你就是打不过俺们金国人？”

  完颜宗弼看着张宣：“告诉我，都是一个胳膊，两只手，你说说你们为何打不过我们金国人？我要听真话！”

  张宣这时心中明白，这群女真贵族就是为了想要在自己面前显露他们的才识，也终于知道此时的情况不是自己卖乖弄丑就能糊弄过去的，他只能诚心实意的回答说道：

  “天命轮转，或在东或在西，三百年在南三百年在北，当年李唐崛起之时自有一群英雄好汉去帮助他，契丹人称雄北疆，也是一时之间多少英雄，打的宋人抱头鼠窜，如今天命降于金国，一时之间豪杰并起，能以千人之众打的数万辽军丢盔弃甲，十年不倒而得广土，天命昭昭，可见一斑。”

  闻言完颜宗弼身边的女真贵族纷纷面露出得意之色，完颜宗弼却是哈哈的摇头笑起来。

  “你们汉人的这种说法，只是骗得愚夫愚妇，哪有什么天命降于何处咱们便崛起了的话儿？”

  “便是俺们女真人建国之时也不见如何，就有神奇之事了，那一场场大仗都是咱们亲手去打过来的，若是战场之上不用命，咱们也早死了好几回了。”

  “无非是俺们打败了你们，便都说俺们有如神助，其实便是有神仙也不说会降到战场上来帮人的，那还不是因为俺们打赢了才有了这些话？”

  张宣心道这完颜宗弼果然不能小觑，说的这些话真的是明白道理，看来的确是个不好糊弄的英明青年。

  知道完颜宗弼这时不是，要他卖乖弄巧了，于是便也换上一幅正经神色，看向完颜宗弼诚心询问：“如此学生，也不知为何咱们金国能够与十数年之间飞快崛起。”

  完颜宗弼笑道：“俺便告诉你这个道理，”他身边的一众女众贵族也好奇的看着完颜宗弼，想要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就见完颜宗弼又拿手指点了点张宣说道：“就是因为俺们金国没有你们这等人。”

  张宣脸上一怔。

  完颜宗弼笑问道：“你如何面露尴尬，难道心中不服？”

  完颜宗弼哈哈大笑：“是了你定然是不服的，你们平州乃是燕云十六州之中最后投降的，又是你的上司投降你才跟着一起投了，你又不是一个降将，多半心中想着自己比那些临阵倒戈的汉人要好上许多，不应该受到如此折辱，对也不对？”

  张宣看着完颜宗弼，点点头。

  “可是争到战场之上两兵见仗，你若是输了，难道你不投降吗？你若是有那骨气，早在平州城破之时就死了！”

  张宣脸色巨变，终于是羞愧的低下头去。

  “但我说你们害国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投降也好不投降也罢，能不能打，到要考虑投降之时已经是悔之晚矣，如果能打赢，谁会想投降？”

  张宣又疑惑的看向完颜宗弼。

  “你们害国的原因是因为你们不打！”

  “打仗哪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

  “就好像你学着做文章，农民学着种粮食，铁匠学着打铁一样，写的多了，种的多了，做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俺们上一辈也不识字，到如今俺也不见得有什么文才，相比之下，你们汉人早多少年便把那的兵法都班班的写了，一本一本的念起来，却如何你们还打不过俺们这些拿着木弓的女真人？”

  “就是一条——打的少！”

  “俺们学打仗，那是从死人堆里学出来的，越学越会打，越学越不死，越会打就越能赢，越能赢就能打更多仗，打了更多就更会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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