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傲慢与偏见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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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殷是在回家的路上被打晕的。
再醒来,他浑身捆满粗粝的绳索,被面朝下丢在车后座的间隙里。
阮殷的第一反应是阮霆派人来搞他,但很快这个想法被他自己推翻。
——阮霆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从来没有在教育上对阮殷动过粗。
阮殷不敢轻举妄动,用腰腹的力量,极轻极慢地转过上半身。
车里除了他还有两个人,此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于是阮殷扭动起被束缚在身后的手腕,试图用技巧挣脱掉绳子的桎梏。
他堂哥是特种部队的,两人从小关系就好,后来堂哥转官能回家了,也会偷摸着教阮殷两招。
如果这群绑匪捆绑手法不到位的话,阮殷是有把握弄开的。
然而才稍微动了一下,副驾上的人就开了口。
“小鬼头,省些力气吧,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再给你七天七夜也弄不开。”
阮殷:“……”
阮霆身边的人从来不会这么叫他。
会用这种语气和称呼跟他说话的,只有爷爷的人。
阮殷也是坐起来才注意到,他在一辆改装过的军用级越野车里。
窗外景象飞快划过的,依稀能辨认出车子此时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前面那是阮家祖宅的方向。
阮殷手心出了点汗,干笑:“叔叔……你们是我爷爷的人吗?为什么要抓我?”
副驾上的人从后视镜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没回答他。
套近乎失败。
虽然没抱希望,阮殷还是坚持问了一句:“能不能先把我的绳子松开啊?我手有点疼。”
依旧没有理他。
阮殷认识到卖惨和装傻都没有用,干脆也闭了嘴,安静等待起来。
突然,寂静的山路响起另一道引擎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副驾驶的男人骂了一句:“哪个孙子这么大胆,敢追咱们的车?”
“别乱说话,”开车的人看了一眼后视,“是这小子他爹的车。”
阮殷听到这话,有点愣地回过头,一看车牌号,还真是阮霆的车。
……看来今天是要遭受两代人混合双打了。
阮殷生无可恋地靠着坐垫,开始思考自己还能不能完整着回到司遥身边。
两辆车始终保持着一段稳定的距离,一前一后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停靠。
别墅的大门就是很普通的铁门,里头建筑也并不花哨,穿过花园就是主人居住的小楼。
阮殷被推了进去,而阮霆在后头则是被守卫拦住了,听守卫那意思,像是老爷子不让阮霆跟进来。
老爷子背对着门,站在大堂中间,身上的中山装没有一点褶皱。
“跪下。”
如果是阮霆这么跟阮殷说,阮殷很可能会怼他一句“大清已经亡了”,然后摔门而去。
但面对爷爷,阮殷没这个胆子。
他爷爷和太爷爷都是战场上扛过枪杀过人的,身上那种威严和狠戾带着血腥气,不是阮霆那种金钱堆砌出来的端腔作势。
是真的不怒自威。
阮殷直直跪了下来。
老爷子的脚步扎扎实实,绕到他背后,下一秒,阮殷的后背一阵闷痛。
瞬间的剧痛过后是短暂的麻木,还没等他回过神,又是一棍子下去。
老爷子年近古稀,手劲却恐怕比阮霆还大,两棍子下去,阮殷眼前差点全黑。
他身形晃了晃,咬紧牙关,愣是没吭声,稳住了。
“倒是硬气,”老爷子绕回他面前,提着棍子板着脸问,“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吗?”
“知道,”阮殷抬起头,顶着痛出来的冷汗回答,“也不知道,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你跟那个姓路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恋人关系,”阮殷后背的伤疼得他冒汗,他轻喘了一下,继续说,“要过一辈子的关系。”
老爷子听不得这话,沉着脸打断他:“给我断掉。”
阮殷硬生生道:“断不了。”
老爷子脸都气红了,提声中气十足地吼道:“再说一遍?!”
阮殷攥着拳头,倔强抬头:“爷爷,您要打要骂我都不反抗,只是我喜欢男人,这点改不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只能喜欢男人。”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棍。
老爷子冷冷看着他:“这世上就没有改不了的事。你给我跪在这,每天挨上三十棍,什么时候能改了什么时候再走。”
阮殷吃了秤砣铁了心:“改不了。”
结果当然又是挨了一顿毒打。
并且被老爷子指挥着人从室内拖了出去,跪在外头。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把阮殷沾血的衬衫浸湿透了。
后背火烧火燎、钻心蚀骨地疼,眼前被雨水模糊,膝盖被砖石膈得生疼。
阮殷有点跪不稳了。
突然,雨水没再落到他身上,耳边也响起了滴滴答答雨滴击打伞面的声音。
阮殷抬起头,撑伞站在他身侧的阮霆。
阮霆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怎么这么蠢,就不知道跟你爷爷服个软?”
阮殷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怂。”
阮霆脸都气绿了,低声怒骂:“糟心玩意儿,老子当年还不如把你射墙上。”
“……”阮殷第一次听自家亲爹说出这么粗俗的话,估摸着他也是快被自己气疯了,终于闭上嘴不再刺激他。
阮霆虽然嘴上恨不得把阮殷弄死,可说到底还是不忍心看自己唯一的儿子遭罪。
他站在旁边没走。
很快屋里有人走出来,压低了声音跟阮霆说:“阮将军说,您要是再给他撑伞,他……连您一块打。”
阮霆的手紧了紧,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回忆,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阮殷忍了忍,还是扭头皱眉催促:“你回去吧。”
阮霆剐了他一眼,丢开伞,在他旁边跪下了。
阮殷一惊:“你……”
大门骤然大开。
老爷子站在屋檐下,用如有实质的眼刀扫视着父子俩:
“你是不是以为当着孩子的面,我就不会打你了。”
阮霆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已经湿透,头发上的发胶也被冲掉,发丝狼狈地黏在额头上。
他叹了口气,低声喊:“爸。”
老爷子坚毅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波动,眼神十分冷静。
阮霆垂眼道:“爸,阿睿回国了,我昨天见的他。”
提起这个名字,老爷子的脸色直接变了,阴晴不定地看着阮霆。
阮霆低头笑了笑:“他说他没脸来见您,让我代他向您问个安。”
老爷子沉默了很久,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碍于某些原因,没有出声。
“他现在过得挺好的,在国外有了自己的公司,养了一条边牧,日子过得很滋润。”阮霆像是看出了他的未出口之言,轻轻笑了笑,说起了那人的近况。
那是老爷子战友的儿子,跟阮霆一起,都是老爷子看着长大的。
当年战友去世,阮老爷子承诺过要把人当自己亲儿子养大。
最后却在他十九岁就把人送出了国,之后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再让他踏入过阮家的大门。
若说阮老爷子心中无愧,是不可能的。
他静了静,才说:“老许在天上可以放心了。”
“是可以放心了,”阮霆仍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有些许苦涩,“他现在也有了爱人,在美国结了婚,两个人感情很好。”
“定下来了也好,”阮老爷子下意识问了句,“这么些年,孩子都不小了吧,有时间还是让他带孩子回来——”
“没有孩子,”阮霆摇摇头,打断了老爷子,“他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
阮老爷子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有所缓和脸色直接沉了下来:“阮霆,你什么意思?”
阮霆的眼睛红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滑过他已经有岁月留痕的眼角。
他苦笑道:“爸,改不了的。”
“阿睿没改掉,我也没改掉,”阮霆看了一眼身边满脸倔强的阮殷,哑声说,“别逼孩子了吧,我不想看他走我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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