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岁的我，第一次坐在女人的副驾，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心情复杂。

　　我这个年纪的男孩，心里都装着学业，家庭，还有隔壁班暗恋的女孩。

　　可我，年纪轻轻却活成了一个十足的骗子。

　　我真羡慕张幼蓉，因为她可以真性情，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可以实实在在地做自己。

　　“那女的，挺喜欢你的。”

　　张幼蓉开着车，突然冷不丁地给我来了一句。

　　我愣了愣，被她这句话搞得不明所以。

　　“她叫雅洁，刚刚经历了一场网络暴力，我解救了她。”

　　张幼蓉白了我一眼，似乎很不屑。

　　“你明明是个混蛋，还挺喜欢装菩萨是吧？”

　　“我可不会忘记，你的娱乐会所，坑害了多少无辜女孩，就像那天的那些女孩一样，所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装！”

　　“你就毫无顾忌地把心中最禽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我用相机拍摄下来，然后公之于众。”

　　张幼蓉现在还以为我是一个坏人。

　　其实我只是演了一个坏人，演技太好罢了。

　　我看着她身上穿的是香奈儿，手上戴的是浪琴（爱因斯坦），脚下骑的是牧马人撒哈拉，随便一样单品领出来，足够我开三家餐馆了。

　　她过着大小姐般的生活，自然不会体会到穷人有多么艰辛。

　　跟她一般大年纪的穷人女孩，估计被七八个混蛋男人骗过，每天要遭受不同色狼的诱惑，聪明的，能靠着读书走出这种地狱式的环境，平庸的呢？

　　估计结了三两次婚，怀了三两次孕，运气好的，能成个家带着两个娃娃，嘱咐她的娃娃要努力读书，不然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而我，在这种地狱般的环境当中，能做到独善其身，能做到混而不坏，已经算是能跟耶稣齐名的大圣人了。

　　或许是我坐在张幼蓉的身边，让她开车分了心。

　　路上一只不起眼的幼崽猫，粗心地过着马路，等张幼蓉开近了，才爆发出第六感，感知到了什么。

　　滋滋——砰！

　　车胎，在柏油路上划出一道擦痕，牧马人紧贴在墙根，擦掉了油漆，还碎掉了一个车镜。

　　好在这里是僻静的郊区，周围也都是农民房，没有监控，没有交警，要不然我又得陪着这位大小姐，进一趟局子。

　　“你抽风啊！”

　　我对着张幼蓉大骂。

　　再讨厌我，也不能跟我同归于尽啊。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交通事故吗？

　　张幼蓉眼神空白着，没有理会我是不是受到了惊吓，没有理会她这辆昂贵的牧马人油漆碰掉了，车镜碎掉了，而是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来到了路中间。

　　路中间，随时有车辆经过，张幼蓉长得又那么娇小。

　　万一来了个跟她一样开车神经大条的司机，张幼蓉就会被碾成肉块。

　　我不好跟周正解释。

　　烦躁地叹了口气，我也不得不跟着她走了下去。

　　马路中间，张幼蓉蹲着身体，双手轻柔地捧着一只脆弱的猫咪。

　　“你碾死了它！”

　　我这句话，无疑在她脆弱的心灵，又补了一刀。

　　张幼蓉眼神慌张，看着我支支吾吾地开始解释。

　　“我的车子太高，它又那么小，我眼神不好，风太大，阳光太刺眼......”

　　女人的借口，就是多。

　　但看着她捧着流浪猫，一副语无伦次的样子，我的心里竟然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墩子！

　　墩子也是个怪人。

　　赚到的钱，不是拿去赌，不是拿去嫖，而是去超市买一袋最好的猫粮，然后在公园里分给流浪猫吃。

　　喜爱动物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呢？

　　我接过张幼蓉手中虚弱的小猫咪。

　　这猫咪，还不是一般的猫咪。

　　还是幼崽猫咪，没断奶，身体弱不禁风，幸好张幼蓉刹车踩得及时，只是碾断了它一条腿。

　　“放在路边，让它死得安静点。”

　　猫咪，活不了多久。

　　因为它本来就被母猫抛弃的。

　　大自然的规则，就是这样残酷。

　　“你......你太坏了！”

　　张幼蓉盯着我，眼泪打着转，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天色晚了，送它去宠物医院，估计今天你是拿不到手机了，你不是很着急吗？”

　　“这只猫，本来也活不长，把它放在路边不管，不是更好吗？”

　　我像个魔鬼，一次又一次引诱着张幼蓉做出冷血的选择。

　　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彪悍女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柔情。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柔和。

　　这种美感，是天生的。

　　但张幼蓉脸上的这种柔和美感，要比一般女人，更加强烈。

　　就跟她比一般女人更加彪悍一模一样。

　　我渐渐的，似乎了解这个女人了。

　　“我撞了它，我就要对它负责到底！”

　　张幼蓉做出了一个不理智，但很善良的决定。

　　我只能陪着她，坐上了破损的牧马人，我手捧着柔软的猫咪，她握着坚硬的方向盘，朝着市内开去。

　　之前在车上看过一遍的风景，如今又倒放了一遍。

　　我吹着风，心里极度舒适。

　　她让我感觉舒服。

　　事实上，任何跟墩子相关的食物，都让我感觉舒服。

　　例如，流浪猫，坚强的人，强大但又保护弱小的人。

　　我似乎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讨厌张幼蓉了。

　　我甚至都想跟她摊牌，其实我是一个好人，天大的好人，我在娱乐会所不过是为了当卧底，收集坏人的罪证罢了。

　　可我不能说出口。

　　卧底，注定是要被人误解一辈子的。

　　“你的手机，我不是有意拿的，只是放在我的衣服里忘了还了。”

　　我开始尝试跟张幼蓉好好沟通。

　　并不是让她觉得我是个好人，而是想让她离我远点，不要跟我扯上任何关系。

　　这一刻，张幼蓉似乎对自己心心念的手机，并不在乎了。

　　而是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我手中捧着的小猫。

　　“我这辈子最讨厌开车不小心的人，因为我的父母就葬身在车祸当中。”

　　张幼蓉也对我说了一句心里话。

　　可我猛然想起。

　　周正跟我说过，张幼蓉的父亲是他的战友，他是替周正挡了一颗子弹，才身亡的。

　　怎么变成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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