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跑完步之后，唐今就去了旁边的篮球场跟人打起了篮球。

　　只不过一节体育课的时间还是太短，体育老师很快喊了集合，然后解散。

　　唐今和几个朋友到小卖部买水，但刚买完水走出来，就眼尖地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只见在远处操场外的一棵树下，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个蘑菇头的男生。

　　……

　　“沈周，你可以帮我把这个给唐今吗？”站在他对面的女生面带红晕地问他。

　　沈周看着那封被递到他面前的淡粉色的信封，思绪像是飘浮了起来。

　　信纸上喷洒了某种香水，带着一种清甜好闻的花果香气。

　　而信封底下水彩颜料亲手画出来的紫色的薰衣草图样，手写的花体英文字，盖在封口上的粉白色火漆印章，光是看着这封信都能想到女生在准备这封信的时候，有多用心。

　　可是他都还没有想明白，话就已经先从嘴里出去了：“不行。”

　　女生愣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顿时有点尴尬。

　　但她也没有就这样放弃，而是道：“我可以请你吃饭的，还有以后，你要是要帮忙我也可以帮你……”

　　少年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已经蜷缩了起来。

　　站在他对面的女生，长相好，成绩好，家境也好，就连身高，都比他高上一点。

　　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可他看着女生脚上踩着的那双干净洁白的帆布鞋，又看着自己那双洗过了很多遍，却还是有些脏，很旧又很不合脚的鞋子，就连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对面的女生再次将那封情书往他面前伸了伸。“麻烦你了沈周……我、我真的很喜欢唐今。”

　　可是。

　　那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而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的少年，声音嘶哑：

　　“不行。”

　　……

　　女生将手里纸张一样的东西递给男生，而男生却始终没有接，最后女生跑走，而男生还站在树下没有动。

　　这男默女泪的标准结局看得站在远处的唐今轻吸了口气：“嘶……”

　　这情况是……

　　有人跟蘑菇仔告白……然后被蘑菇仔拒绝了？

　　可以啊蘑菇仔！

　　拒绝诱惑一心向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唐今莫名有点吾儿长成的欣慰感。

　　只不过她之前听村长说蘑菇仔好像要比她要小个两岁，算一算年纪才也就才……十四五岁？

　　对这么小的小孩出手……不太合适吧？

　　考虑到蘑菇仔刚被人告白，内心可能还不太平静，唐今就没过去叫他，而是和一群班里的同学回了教室。

　　只不过回到教室之后，唐今越想越不放心。

　　蘑菇仔年纪还小，要是被坏女人骗了可咋办。

　　不行，青春期的小孩最容易受到一些不良诱惑了，她得抽空给小孩做一下心理辅导才行。

　　正好马上就放月假了，可以先把蘑菇仔拐到家里去，然后再好好……哼哼。

　　唐今摸着下巴。

　　不过在那之前，她也得去观察一下那个跟蘑菇仔告白的女生……

　　要是对方不是啥好人，那就要让对方离蘑菇仔远点，要是对方是个好人嘛……

　　虽然蘑菇仔年纪小了点，但是让他们做个朋友好好相处也不是不行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都好说嘛。

　　唐今的记忆还不错，虽然那天隔得远没能看清楚女生的具体样子，但是当唐今站在蘑菇仔教室外的走廊里，还是透过窗户一眼把那个女生找了出来。

　　唐今撑着窗户棱，朝靠在窗户边的一个男生问：“喂，同学，你们班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那男生在看见唐今那头标志性的金发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是谁，只是也没想到会被她叫着问话，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见唐今抬了抬下巴，那个男生便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呃，那是文若雪，我们班班长。”

　　“哦？”唐今挑了挑眉，“班长啊……”

　　班长……那应该是那种好学生吧。好学生的话，应该跟蘑菇仔说得来。

　　那个叫文若雪的女生也已经注意到了她，同样也注意到了她正在看自己，虽然假装低头看着书，但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很紧张。

　　唐今直起身，撇了下嘴角。

　　怎么，这是知道蘑菇仔家长找上门，开始害怕了？

　　认过了人是谁之后，唐今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没看见蘑菇仔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的意思。

　　于是，等沈周抱着批改好的作业回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唐今离开的背影。

　　只不过虽然看见了对方的背影，但他也没有追上去，倒不如说，在看见那背影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就乱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少爷怎么会来他们这层……

　　沈周抱着作业放到讲台上，正准备发的时候，就听到了班里面的议论声。

　　先是文若雪跟她的朋友拉着一个坐在窗户边的男生问：“喂唐今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呀？”

　　“哦，他问我文若雪叫啥。”

　　“我靠，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徐子俊，他也听见了。”

　　……

　　在确认了唐今真的是来问文若雪的名字的时候，文若雪的朋友顿时就替她开心起来了：“婧婧，唐今肯定对你有意思！”

　　文若雪也抿着唇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她喜欢唐今这事，其实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毕竟她就是当初拦着唐今问唐今要选什么科的人。

　　但很可惜，那时候唐今似乎没有记住她，他们也没有分到同一个班，她找不到什么机会再接近唐今才会想到去拜托沈周的。

　　在被沈周也拒绝了之后，她还挺失落，但现在峰回路转，唐今居然找人问了她的名字！

　　文若雪高兴得不像话。

　　班级里的其他人们也或打趣或调侃着文若雪，至于那讲台上低着头的，存在感本来就低的少年就压根没有人注意了。

　　许久，将本子发完的少年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的桌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文具，有的也只有寥寥两支笔，几根笔芯，被摆放的整齐的课本和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

　　少年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抓紧。

　　在桌面上那些被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中，在那些数字与公式的缝隙间，在那些不会被人注意和发现的角落里，悄悄地，藏着一个名字。

　　但现在，周围的人却将那个被他藏起来的名字，与另一个人的名字放在了一起。

　　放在膝盖上的手越抓越紧，少年始终低垂着头。

　　上课铃已经打响，他该开始认真听课了，可他却根本没有心思抬起头去听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些什么。

　　他知道文若雪的名字。

　　女生长相漂亮，家世好，性格也好，成绩也好……就连名字都要比他的更好听。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少爷要来问文若雪的名字？

　　是，喜欢她吗……

　　像是不小心吃到了一块橘子皮，舌尖尝到的只有苦涩与酸，刺激的味道冲到鼻子里，让鼻子里被难闻的酸味充满。

　　少年看着面前的那张草稿纸，再也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内心那些因为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而出现的情绪。

　　为什么会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就感到开心，为什么只要和对方说上话就感到满足，为什么会那么期待地想要和对方分到同一个班，为什么……

　　会悄悄将对方的名字写满草稿纸的每一个空白的角落。

　　……

　　高二下学期那年的春天里，沈周有了一件心事。

　　一件仓皇而隐秘，苦涩中又掺杂着甜，睡前反反复复纠结，醒后又期待，不敢宣之于口，为人所知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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