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门背叛后，秋野活着就只剩下一个目的。

那就是报仇。

后来屠尽师门，大仇得报，他为了躲避神官的追杀，一直都在逃，其实那会儿他就已经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逃也只是因为……他想再见青鸾一面。

那时的秋野还不懂什么叫爱情，只因青鸾是这世间第一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存在，所以他想见青鸾最后一面。

他恩仇必报。

仇报了，那青鸾带给他的恩，那也得一起报了。

他可是许愿神龙。

只要见到青鸾，让青鸾许个愿望，他再实现这个愿望，那一切就结束了，他也可以死得干净。

他不想死还欠着债。

后来他真的见到了青鸾，可温柔的神明没有许愿，而是说想要成为他活下去的意义。

那天晚上。

秋野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有记忆以来，他第一次哭得那么难受，像是天都要塌了一样，被师门背叛的痛，被神官追杀的苦，在那一刻尽数化成泪水，在青鸾的怀里流了个干净。

自那以后。

秋野活着的意义就剩一个。

他为青鸾而活。

这些话都是他的真心话，他没来得及跟青鸾说的真心话。

他很开心。

开心遇到青鸾，开心能和青鸾在一起，开心他能收获一份纯粹的爱情，开心他可以在青鸾的影响下，学会如何去爱，也开心可以为了青鸾而死。

这份心情青鸾不知道。

但是没有关系。

他可以穿越一个又一个世界，告诉青鸾在这三千世界里的灵魂意识，这样等青鸾苏醒的时候，他就会收获到所有灵魂意识的反馈，得到无数份他的爱。

大概是真的太开心了。

秋野眼睛突然就湿润起来。

他觉得丢脸，想撇开脸不让人鱼看见他的泪，可是人鱼却捧住了他的脸，吻上了他的眼睛。

“不可以。”

人鱼的声音透着温柔。

“我也很开心，开心可以遇到阿野，和阿野在一起，但是不可以死，阿野要和我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一同死去，一同埋葬在这片大海。”

秋野笑了。

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生亦同寝，死亦同穴。”

“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我们分开，就算是死亡，也不可以。”

栾浊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他起身，而那双笔直的双腿也在下一秒幻化成了鱼尾，他伸手摸向鱼尾根部，并咬着牙在那里拔掉了一块鳞片。

他把鱼鳞按进秋野手里。

“人鱼确认关系时，会送给对方自己的尾鳞，并对海神许下诺言，背叛承诺的人鱼，会被海神惩罚，也会被大海放逐。”

“你并不是人鱼，但我还是想把我的尾鳞送给你。”

那块蓝绿色的鱼鳞晶莹剔透，上面还沾染着淡淡血迹，许是硬拔鳞片的缘故，人鱼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并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神色，只是沉沉地看着秋野。

“栾浊对海神起誓，此生唯爱秋野，如有背誓，将被大海永远放逐。”

对海神起誓。

是所有海洋生物能给出的最高承诺。

人鱼在在用这样的方式，向爱人表明自己的心意。

秋野握着那片鱼鳞。

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顾不上擦泪，只紧紧抓着那片鱼鳞，急切去吻人鱼，只有吻着人鱼，他的心才能安定。

人鱼任由他撕咬着唇瓣。

他把手指插进秋野的指缝，牢牢地扣住了那只手。

正如许多年前，那只名为青鸾的鸟，对着躺在泥沼里的少年伸出手，而少年握住了他。

这一握。

便是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便是再也斩不断的尘缘。

…………

秋野被栾浊折腾了一整晚，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这一觉睡得有点久，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堪堪醒来。

“安丽娜呢？”

弗雷德见他出来，指了指船头的方向，“割完肉就吊在那儿了。”

秋野走到船头。

那个酒馆女人被一条麻绳吊着腰，手脚都被砍掉了，丰满的身材也变得干干瘪瘪，脸颊上的肉也被片了个干净，那模样光是看着都渗人。

秋野倒没被吓着。

他扫了眼弗雷德，语气里尽是不满和遗憾，“不是说让你悠着点么，怎么就给折腾死了？”

弗雷德：“……”

弗雷德抽了抽嘴角。

“船长，我昨天下午剁了她手脚喂鱼，片她的肉片到了晚上，片完就挂到了船头，这都挂了一晚上，流了一晚上的血，今天中午才死。”

“这时间加起来都悠了整整一天，还要怎么悠？”

弗雷德非常想阴阳怪气。

昨天下午他刚砍完安丽娜的手脚不久，船长室就开始传出了一些动静，那多激烈啊，又叫又喊的。

你这边喊完。

安丽娜就开始喊。

那配合打的，隔着船长室和甲板，硬是配出了一出二重奏！

再说了，你跟人鱼折腾了一整晚，倒头睡到这个点，起来问他怎么没悠住，把安丽娜给整死了，你要是真关心这个，那你早点出来啊！

早点出来，不就能赶上安丽娜断气？

你不出来，你要享受，享受完了，现在来质疑他了？

拜托！

他可是医生诶！

你可以质疑他的人品！但是不能质疑他的技术！

“看着我干什么？”

“有意见？”

见弗雷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秋野挑了挑眉。

“没有！绝对没有！”

心里想得再多，船长一问，弗雷德就表现出了船员应有的职业操守，瞬间露出个完美笑容。

“片下来的肉我还留着呢，你不是说要钓鱼吗？我拿给你？”

秋野点点头。

“行，不过一个人钓没意思，你把其他船员叫上，大家一起钓。”

“我去把栾浊也叫上。”

因为住在深海，人鱼不太喜欢照太阳，晒太久的话，皮肤还会干裂，那种感觉很难受。

所以面对秋野的邀请，栾浊没有当即同意。

“宝贝儿，你不想去吗？”

秋野看出他的犹豫。

在这个世界，他从来没当着栾浊的面叫他小鸟，毕竟人鱼也是鱼，当着一条鱼的面叫小鸟……多少有那么点挑衅的意思。

就算栾浊能明白这个称呼是在叫他，但鱼和鸟算得上是天敌，秋野怕他心里不舒服，一直都喊的宝贝儿。

“没有。”

“我们走吧。”

人鱼的犹豫甚至没持续两秒，就在自身和爱人之间做出了选择。

而他的选择也从未更改过。

不论是千年前。

还是现在。

爱人永远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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