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瑶猛的站起来，对着几十米外的驴车大喊了一声。

“大表舅~~~，我家云生的那些钱，你可要还回来，他是个傻的，那是我们家借的钱！”

谢罗山一愣，一股无名火气涌上心头。

五千多块变成了一叠纸钱，唬得他过年都没过好，还被自己兄弟打折了一条腿，他找谁说理去。

今天晦气，怎么出门遇上了个要债的！

谢家兄弟之间，本来已经有些缓和的气氛随着韩玉瑶的一句话，立即又微妙了起来。

谢老四看着拖拉机上一脸急切的韩玉瑶，忍不住问了一声。

“玉瑶啊，你男人到底给了你大舅多少钱啊？”

韩玉瑶急的直跳脚。

“那钱不是我们家的，这个憨子出门拿错了包，大舅你快还给我吧，五千多块，卖了我们全家都赔不起啊！”

谢罗山立即涨红了脸，扯起嗓子大喊。

“谁看见了？谁看见了？你说五千多就五千多啊，那是什么，一叠死人钱！坏了良心的小蹄子~！”

“还有你嫁的这个是个什么玩意，大过年的，把我家烟囱给堵了，我过年吃的都是冷菜冷饭！”

韩玉瑶有点想笑，好在她表情控制得不错。

“您就不该让他喝酒，他喝了酒就不能做事，前些天喝了没多少，还差点把我们村食堂的大门给钉上了！大舅，那钱您还是还我......。”

楚云生一脸憨样的低下头，满脸的欲言又止。

谢罗山：“你放屁~~。”

“谁看见了？我看见了！”

谢老五摸着自己骨折的左手，忍不住对着老大大声叫了起来。

“你问问老三，这钱可是在我们三个眼前过了眼的，好好的钱被你一掏一换就变成了纸钱，谢罗山，你唬谁呢！？”

谢罗山还没来得及解释，谢老三也阴森森的说了一句：“合着，我们两个都是瞎的。”

谢罗山只能胡乱指着一副憨样子的楚云生：“云生，是不是你贪玩把钱给换了？”

楚云生傻愣愣的没说话，谢老六倒是气得笑了起来。

“他没那功夫去换钱，那时候正傻乎乎的在糊我家灶台呢！”

想到自己家被水泥把所有口子都封上的灶台，谢老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有怪楚云生，反而怪上了谢老大。

谢老六认为要不是谢老大骗着喝了酒的楚云生上房做事，他也不会想到趁机占谢老大和楚云生的便宜，谁知道楚云生喝了酒后是个憨的。

眼见得驴车和拖拉机就要碰头，韩玉瑶眼珠子一转，大喊了一声。

“云生，快拦住舅舅们的车！今天必须把钱要回来。”

谢罗山本来也想拦住对方的拖拉机的，这被韩玉瑶一提醒，他反应了过来。

对啊，我不快点走，还等着人家上门要钱不成？

还没等他开口，驾着驴车的谢老四忽然一挥鞭子，驴车骤然加快从拖拉机边上冲了过去。

看着身后无法在狭窄机耕道上转弯的拖拉机，谢家几兄弟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要钱确定还是老大手里就好！

谢罗山笑着夸了谢老四一句：“老四，还是你机灵。”

可老幺媳妇却冷笑一声：“四哥是想着不能让韩家把钱要回去，大哥，你该说说那钱到底去哪了吧？”

“老幺媳妇，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大哥，”谢老三冷冷的，“还是说说吧，不然咱们这次去县里看伤，医药费谁出啊？”

“老三，你别犯浑！信不信我抽你？”

老三媳妇不干了，扯着谢老大就挠。

驴车上顿时乱成一片。

也不知那驴怎么了，忽然脚一软，拖着驴车就冲下了田埂，一头扎进了齐小腿的水沟里。

韩玉瑶看得直笑。

她坐下来好好打量了一下，依旧表现出一副憨傻模样的楚云生。

“憨子，你花样还挺多！刚才你扔的什么？”

“嘿嘿，一颗小石子。”

“好了，别装了，给我变回来，我可看不惯你这傻乎乎的样子。”

“完蛋，变不回来了，”楚云生故意傻乎乎的看着韩玉瑶，一脸傻急，“媳妇，我该怎么办？”

韩玉瑶没好气的挤着他的脸，弄成个猪八戒的样子。

“那你就当个猪八戒吧！”

初二，马鬃岭公社的土坪上，有几个人在聊天。

他们远远的就听懂村外传来一阵故意杀猪式的鬼哭狼嚎，还夹杂着拖拉机的喷气声。

还有一个女人无奈的在劝：“你别唱了，算我求求你了啊！”。

可鬼哭狼嚎还在继续。

“星星咋还是那颗星星~~~，月亮咋还是那个月亮~~。”

一辆拖拉机带着豪迈的歌声杀进了马鬃岭公社前的土坪，只看那拖拉机漂移着停向公社的门前，有人立即猜到了来人是谁。

“是七里坡的小楚！也就他开拖拉机有这水平~！”

“哟，大年初二，这小楚喝的不少啊，听这歌唱的。”

拖拉机停下，楚云生一边哈哈大笑继续唱着，一边躲在韩玉瑶的追打，两口子绕着拖拉机开始了老鹰抓小鸡。

有老爷子看到了，笑眯眯的叹息了一句。

“年轻人就好啊，想当初我和李家妹子在麦谷场上，啧啧啧，人家敢拿耙子掀我。”

一个老太太笑着看过来：“老头子，哪个李家妹子？”

老爷子急忙一连串咳嗽。

“我叫你唱，我要打肿你的嘴啊。”

“风吹着杨柳啊，唰啦唰啦啦，小河的流水啊，哗啦哗啦啦~~~。”

几个村里的小屁孩立即跟着唱起来，还对着穿着红衣服的韩玉瑶挤眉弄眼。

“谁家的媳妇啊，走啊走得慢啊，原来她要回娘家~~！”

被小孩们一起哄，韩玉瑶的眼圈就一红。

“你欺负我！”

女人必杀技上线。

楚云生只能缴械投降，乖乖的不再跑让她掐了好几把。

反正不疼。

两人提着东西正准备往高老爷子住的地方去，谁料到隔壁医务室的门帘一掀，高老爷子一脸焦急的走了出来。

“高老师~！”

老爷子看到来给自己拜年的楚云生先是一喜，但想到医务室里躺着的老段，心里那点喜气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云生啊，这是你爱人？”

“高老师过年好，我是韩玉瑶。”

“来，先去我那里坐坐，我这里还有些事，等下过来。”

楚云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高老师，是不是段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高老爷子回答，就听见医务室里传来了卫生员的一声尖叫。

“这个手术我干不来，我不做了！”

眼里带着泪的卫生员跑了出来，一溜烟的跑远。

医务室里传来了老段的叫骂声。

“朽木不可雕也！一个小手术，我这个患者都不怕，你怕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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