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夜空静寂,烈火狂焚。

  古屋中的灼焰随时都能燎去肤[rou],受困的少年却寸步难行。

  如蛇般湿凉的苍白手臂不知从何伸出,死死地缠绕住他的脖颈。少年试图挣扎,却被更多无以名状的残肢所纠缠。而其中一双涂着黑[se]指甲的诡手,竟举起把淌血的古刃,猛地朝心窝刺去!

  少年清亮的眸子不由瞪大,连最后一[kou]气都被阻在喉间。

  倏忽间梁柱断裂,一切邪祟皆化作光团倾巢而出。

  它们发出猖獗的大笑与尖利的悲鸣,逃向了四面八方。

  *

  沈吉捂住生疼的胸[kou]恢复意识,恍惚中瞥见团巨大的怪影贴在玻璃窗外。那东西如有生命般蠕动着挤入缝隙,恶意昭然。

  他心跳一慢,蹭地坐起。

  可再眨眼,视线内又只剩下斑驳的月[se]。

  ……做噩梦了?

  茫然喘息间,却仍觉得鼻息间残留着干苦浓烟,就连嗓子都渴得生痛。

  *

  “阿吉,又熬夜呢?”

  起身喝水的动静极其微弱,却还是惊来了里屋的外婆。

  她用蒲扇摇过凉风,心疼地摸过他白净的面庞:“瞧这汗出的。”

  沈吉向来懂事,努力微笑:“没事,您快休息去。”

  宋丽娟提起外孙的死党:“该入学了,明天找李蜀陪你买齐画具,别耽搁正事。”

  这名字让少年心里咯噔一下。

  他生怕被看出端倪,赶忙答应了句,暗想:是得去瞧瞧那家伙了,再放任李蜀摆烂,还不晓得要搞出什么乱子。

  *

  重归卧室,沈吉才又继续疑惑起怪梦。

  ……那真是梦吗?

  还是如小时候一样,又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疑神疑鬼时,忽觉心脏刺痛。

  他拉开背心慢慢望去:白皙的胸前,竞出现了寸小小的血痕。

  *

  迟来的朝阳照亮了城角的年画店,这是祖孙两人赖以生存的小家。

  窗台上早花绽放,厨房内烟火氤氲。

  宋丽娟在[rou]丝面上铺好金黄的炸蛋,又撒了几粒碧盈盈的葱花,慈笑着端上饭桌。

  “外婆你也吃。”沈吉把块叉烧夹给她,顺手点开手边的老式遥控器。

  宋丽娟嗔怪:“一大早就看电视。”

  沈吉本想说笑,却被早间新闻吸引住了目光。

  「本台消息,十号凌晨一点零五分,东花市民俗博物馆发生火灾,火势迅速蔓延,市119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迅速调派消防车……」

  宋丽娟察觉到外孙的异样:“怎么啦?”

  沈吉这才坦诚所夜所见与今[ri]所闻,俊脸浮出苦笑:“我是不是又遇到灵异事件了?”

  这问题虽离谱,于他却也合理。

  读小学前,沈吉常能看到种种非人怖相,那时旁人或评[yin]阳眼、或曰妄想症。但外婆偏偏心疼深信,为此求神拜佛、吃斋数年。

  后来逐步好转,这毛病才被遗忘于时光。

  餐厅陷入沉默,电视仍聒噪不休。

  「[cha]播短讯,南坪区建设银行发生抢劫……」

  宋丽娟关掉这机器:“没有人员伤亡就好,万物自有因果,你别胡思乱想。”

  沈吉不想惹老人家担忧,但吃起[rou]丝面来,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

  外孙出门后,年画店便只剩下死寂。

  宋丽娟沉着表情走到卧房门[kou],似有些举棋不定。

  早过耳顺之年,本不该再为世事忧心,但事关沈吉——这个与自己虽无血缘,却贴心又善良的宝贝,宋丽娟属实做不到心如止水。关于那个博物馆遥远而不安的记忆,又浮现在了老人的脑海里。

  沉思过几分钟,她克制住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手,毅然挪出了床下封尘已久的木箱。

  再将其内东西小心拿出之际,便是心意已决。

  *

  通勤地铁照旧人满为患。

  沈吉身材纤瘦,被早八人推来搡去,丝毫没有因为美少年的颜值而受到优待。

  待到好不容易找到角落站稳,又听见身边乘客为了踩脚之事互相辱骂,闹得厉害。

  或因高温不退,往年悠然的夏天变得飞扬浮躁。

  社会新闻版面积满坏消息,身边亲友也总诸事不顺。

  比如死党李蜀——那位在少年班便考入清华,却偏辍学创业的天才小黑客——近来也是横遭诈骗,自尊心被摔个粉碎。

  事情起因并不复杂,是他被女友卷走了好大一笔资金,报警立案毫无进展,自然垂头丧气。

  可奇怪之处是……

  李蜀前些[ri]子打着旅行散心的旗号,消失了几天后,却如同被夺舍般心[xing]大变:奇装异服,行为暴力、头脑混乱、满[kou]胡言,完全处于失控的边缘。

  正为李蜀之事郁闷时,附近忽传来喧哗惊叫。

  竟是个男乘客掏出瑞士军刀,红着眼睛瞪向被他踩了脚的女人。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利器带上来的。

  本还满[kou]脏话的女人完全噤声,向周围投来求救的目光。但看客们只是硬生生地让出了片空地,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男人怒气冲冲:“骂啊,怎么不骂了?”

  不知为何,沈吉眼里的男女全变成了容貌扭曲的黏腻怪物,而观望着他们的人,则如傀儡般面无表情。原本崭新的地铁车厢仿佛遭受时间腐朽,飞速衰败的同时,渗出了斑斑血迹……

  眼看男人真要抬刀便刺,他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挤上去大喊:“住手!”

  与此同时,竟有一个白[se]的小身影飞扑过男人的肩膀,朝他脸上毫不客气地抓出血痕!转而便灵巧地踩着乘客肩膀飞速跑路。

  ……猫猫?

  惊呆的不止沈吉。

  幸好两名安保已经穿过拥堵,几下便用电棍制住了闹事的男人。

  眼前诡相逐渐褪[se],又化成无比正常的早班地铁。

  “哪来的猫啊?现在安检都是摆设吗?”

  “遇到这种事,晦气,别耽误我上班。”

  耳畔的聒噪人声再度喧沸,恰好地铁已到达李蜀家那站。

  沈吉定了定神,扶住[kou]罩,低头随人[chao]走了出去。

  *

  “我说了我想静一静!别老来烦我!”

  眼圈乌黑的挚友顶着个[ji]窝头,堵在家门[kou]满脸凶相。

  沈吉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到,更对他身上离谱的红[se]女士短袖面露疑惑。

  眼瞧门要被关上,他忙微笑:“别老闷在家里啦,陪我去逛逛街怎么样?”

  李蜀本很喜欢这位[xing]子软又好心肠的朋友,今天却一改往昔的热情,表情异常烦躁:“不想去,我不舒服,你少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爸妈常年不回国的。”沈吉摘下[kou]罩,想扶开他的胳膊进到屋里,“看你这乱的——”

  谁想就在触碰到李蜀的刹那,这家伙竟忽然发狂,用力推开沈吉骂道:“别他妈碰我!”

  与此同时,一团奇怪的黑雾从其身后腾起,化成个表情邪恶的裂眼怪影,直扑到离沈吉近在咫尺的地方,转瞬又烟消云散。

  沈吉被这诡谲的一幕惊住。

  那种影子……虽小时侯也曾见过,但从未瞧得这般真切。

  他根本顾不上骂骂咧咧的李蜀,冲进屋内左顾右盼:“什么东西?”

  李蜀照旧拧巴着表情,显然没听懂。

  沈吉与他对视两秒,又瞧瞧周围,的确只剩由外卖垃圾所组成的残景而已。

  “你赶紧走吧。”李蜀踹开脚边的袋子,重新趴回了凌乱的大床上,手指甲上斑驳的红甲油着实突兀。

  沈吉这才发现他身上有新的淤青,立刻收回思绪,跟上去劝说:“你又和人打架了?我知道小楚的事让你很伤心,但——”

  “少跟我提那个女的!”李蜀再度跳起来,从牙缝里[bi]出句话,“再见到她,我立刻杀了她。”

  这句话充满了怨恨之情,丝毫不像生气发泄那般简单。

  沈吉立刻变了脸[se]。

  虽然李蜀[xing]格跳脱、[kou]无遮拦,但从未道出过如此恶毒的念头。

  以至于眼前这个五官扭曲的人,实在非常陌生。

  李蜀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再次躺倒,彻底装死。

  *

  一番劳作之后,堆积如山的外卖盒被整理装袋,电饭锅内翻滚起香喷喷的排骨,充满[yin]霾的房间终于恢复了些生机。

  唯独近来横生出的各类女[xing]用品,包在哪里都很不和谐。

  究竟是什么契机,能让个时尚小[chao]男变成暴力的[xing]别错乱患者啊?

  沈吉开始考虑绑架李蜀去看心理医生的必要[xing]。

  此时他仍挂怀昨夜的梦魇,趁朋友大睡时,靠在厨台边搜寻起博物馆的信息。

  没想好不容易找到个老旧主页,原本满格的信号却瞬间消失,屏幕上只显示着无法链接。

  沈吉不安蹙眉,未注意整个公寓也随之鸦雀无声,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一处空间。

  直至客厅忽传来防盗门重重关闭的声音。

  李蜀溜了?

  回过神的沈吉刚要去追,却觉得后颈突地微凉,他下意识地扶住,瞬间摸到满手[chao]湿殷红!

  脑海炸起了恐惧的烟花,慌张抬头的刹那,只见飘着长发的怪影从天花板上一闪而过,与此同时,窗外以[rou]眼可辨的速度昏暗下去。

  奇怪的痕迹出现了。

  是满墙满地的支离破碎的血痕,就像有什么受了伤的怪物在这屋内肆意爬过一般。

  “李蜀!”

  沈吉于惊慌中回神,冲出厨房,果然再没找到朋友的身影。

  他原地焦急转身,一声突如其来的诡笑钻入了耳朵,那声音[yin]冷怪异,在血[se]房间内飘[dang]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对劲……

  在地铁上也是这样,我是不是又开始妄想了?

  可是已经很多年不曾……

  醒醒,醒醒!

  还没等他自我开解完毕,又一声带有回音的怪笑[dang]起,[yin]柔可怖、非男非女。

  这回沈吉清晰地分辨出,那诡异的声音是从卧室衣柜里传出来的……

  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李蜀的恶作剧吧?

  几近崩溃的沈吉竟瞬间冲到血淋淋的衣柜面前,想也不想就把木门拉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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