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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圣母神皇 显福门举哀


“怎么人就没了呢?”武婧儿喃喃道,眼睛一片茫然。

  “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武媚娘冷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堂下跪着丘神勣、王内监和张校尉。武媚娘的声音让王内监和张校尉心肝发颤,倒是一旁的丘神勣先出声将事情不偏不颇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丘神勣被王内监盯住后,他也派了两名金吾卫守在屋门[kou]。丘神勣[xing]格冷酷,在他看来,废太子李贤比废帝李显更加具有危险[xing]。

  李贤在当太子之时就激烈地反对天后,而且才学和处事的美名远扬,受到朝野和天皇的一致称赞。

  但废帝李显则不同,废帝一事展露了他的昏庸无能、任人唯亲以及刚愎自用。

  相比之下,才华横溢具有反叛[jing]神的李贤更容易凝聚起反武势力。

  当年,尉迟敬德敢[she]杀齐王李元吉,他丘神勣就能[bi]杀废太子李贤。

  只可惜来了搅局的人,丘神勣头天晚上正想着如何支开王内监和羽林军,次[ri]一早竟然得到了好消息。

  废太子李贤昨晚自缢身亡!

  天亮之后,羽林军敲门发现屋里无人应答,就破门而入,一进去抬头就见李贤吊在房梁上。胡凳倒在铺了冬被的地上,故而没有发出声音惊醒外面守门的人。

  丘神勣说完,王内监又补充了几句。他不仅脸上苦,心里更苦。差事办砸了,[bi]杀太子李贤的罪名就要落在他们身上了,果然永丰殿下的恩情不是那么好拿的。

  “怎么会这样?”武婧儿的心仿佛被捏碎揉烂。是她让天后写的那封信[bi]杀了李贤吗?

  想着想着,武婧儿的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心中又疼又悔。

  “你们下去吧。”武媚娘的声音不辨喜怒。

  武婧儿抬头看去,只见武媚娘脸[se]铁青,胸[kou]起伏不定。

  武媚娘她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恨和痛。

  丘神勣等三人下去后,武婧儿向武媚娘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没想到那封信[bi]死了贤儿……如果……”

  武媚娘仰着头,喉咙几乎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声音嘶哑,道:“这事与你无关。他是拿着他自己的命与我抗争啊。”

  武媚娘用手捶着胸[kou],气得语不成调:“他的脾气为什么这么犟?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武婧儿在一旁低头垂泪,她想不明白以李贤的聪慧难道就不明白武媚娘的意思吗?

  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武媚娘缓了一会儿,眉眼重新变得坚毅起来,她看向武婧儿道:“你心情不好去偏殿休息吧。”

  武婧儿闻言起身,身子却晃了下,忙扶住一旁的柱子才站稳了身体。临走之前,武婧儿回头看了眼武媚娘,只见她神[se]一如从前,但身上添了几分沉重。

  武婧儿离开后,武媚娘缓缓坐下,狠狠拍了几下桌案,手掌变得通红。她咬牙切齿道:“李贤,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够,还没有还够……”

  武媚娘的手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她想起了李贤出生的情形。那是永徽五年的腊月,刚丧女的她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感到十分开心。

  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武媚娘挺着肚子和李治一起前往昭陵祭祀太宗皇帝。寒冬腊月,天气[yin]冷,连[ri]的奔[bo]让还有一个月即将出世的李贤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人间。

  武媚娘也曾为李贤的出生而心中欢喜,也曾为李贤的聪慧而感到骄傲……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李贤长大后,处处违逆她,一点都不了解她、体谅她。本为至亲母子,双方最后都活成了敌人的模样。

  武媚娘用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仿佛看见李贤拿着刀子在捅她的心。

  这就是贤儿对她的报复吗?

  武媚娘蓦地睁开眼睛,凤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变得无坚不摧。

  “来人!”

  “来了,娘娘。”上官婉儿从外面走进来。

  丘神勣等人过来禀告事情时,上官婉儿抱着奏章正走到门[kou],听到里面的语调不对劲。她停在脚步,在门[kou]听到废太子李贤自缢身亡后,就立马轻手轻脚地退下。

  “明[ri],我要率领百官在显福门为贤儿举哀……李贤追封为雍王。”武媚娘道。

  上官婉儿温顺道:“是,天后。”

  “去吧。”

  上官婉儿出了宫殿,紧绷的[jing]神才稍稍放松一下。天后虽然现在看着和往常一样,但从十三岁就跟着武媚娘的上官婉儿明白,平静的天后此时心底蕴藏着[bo]涛汹涌的暗流。

  武婧儿在偏殿收拾好心情后才出来。她和李贤并不是很[shu]悉,但是这位二十九岁就英年早逝的外甥给她的心中留下了难以言说的悲哀。

  历史不可改吗?

  可武徽音依旧嫁给了太子,还成了流求的都督,库狄云珠成为了单于都护府的都护,织造局的织机吱吱呀呀在江南和西域响个不停,停泊在泉州港数十个国家的商船接天连[ri]……

  武婧儿看见武媚娘,又忍不住想哭,她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主意[bi]死了李贤,她也在怨李贤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出去走走吧。”武媚娘看着双眼通红面露迷茫的武婧儿说道。

  “好。”武婧儿用帕子擦干眼泪。两位年过花甲的姊妹出了宫殿,迎着朝阳。

  [chun]风徐徐吹来,远处群山露出深蓝[se]的轮廓,眼前是一片片浓浓淡淡的绿,尖尖的芽叶和花簇镶嵌在其间。

  两人走进一条两丈宽的道路,路上铺着青石板,两侧种满了高大笔挺的银杏树。葱郁的枝干勾连成一条遂道,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扇形叶片落下斑驳的光点。

  银杏树外,一侧是一曲活水,耳边[chun]水潺潺;一侧是[jing]心构造的土坡,浅[cao]如茵,桃树、李树、杏树、樱花树、榆叶梅以及松柏杂种其中。

  此时,土坡上花开得十分热闹,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沉甸甸地垂下来,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但如此美景却都付给了青碧的流水和静默的宫廷,武婧儿和武媚娘都无心欣赏。

  “他……他走了也罢。”良久,武媚娘才开[kou]道:“生长在皇家,这就是他的命。”

  武婧儿停了下,目光透过银杏叶,只瞥见破碎的几团亮光,道:“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自作聪明,也不会让贤儿心生绝望,走上死路。”

  武媚娘哼了一声,道:“不,他在恨我,想要自己的生命报复我。”

  武婧儿摇摇头道:“贤儿的死,我有一大部分原因,若我换上贤儿[shu]悉或者信任的人,他就不会那么绝望。”

  “是我……是我太傲慢……太想当然了……”武婧儿心中生出一股愧疚来。

  武媚娘停下脚步,看着武婧儿的眼睛道:“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你救不了别人。人啊,只能靠自己……”

  说完,武媚娘就再没有说话,昂着头一直往前走。武婧儿跟在她的后面。青石板的道路不断向前方延伸,一直到了洒满阳光亮堂堂的地方。

  [chun]阳温暖、花树蓬勃,流水潺湲。

  两人饶了个弯又回来了,武婧儿那泪水浸润的心被阳光照过,慢慢地变得暖和起来。武媚娘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心惊胆战,不由得咋舌天后的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能狠得下心。

  比大臣听到这个消息更恐惧的人,是李贤剩余的两个弟弟废帝李显和新皇李旦,尤其是李显。

  他们一家被关押在洛阳城中的一座别所,位置隐秘,戒备森严。不知是看守的人有意还是无意,将李贤死亡的消息透露给了李显。

  本来就惶若惊弓之鸟的李显心狠狠地跳动起来,脑海中不断将李贤的下场置换成自己,闭上眼睛都是自己吊在房梁上飘[dang]的画面。

  他努力压住每一丝肌[rou]的颤动,生怕微微一动,自己皮囊下的恐惧会喷涌而出。

  韦滢滢也是惶恐不已,这些天她泪都哭尽了。父母姊妹兄弟被贬到钦州,三个儿女嗷嗷待哺,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成为家中的主心骨。

  韦滢滢努力压住心中的不安,握住李贤的手,语气中充满了力量:“你和李贤不一样,他之前不得天后喜欢,又多次忤逆天后,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情理之中。”

  “但天后从小就疼爱你,纵然你惹怒天后,但时间长了,天后的气就慢慢消了。你会好好的,我们一家都会好好的。”韦滢滢不知道是在说服李显,还是在说服自己。

  李显动了动手指,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的凄凉,道:“都一样的,我们都是阿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阿娘能杀他六兄,也会杀他。

  韦滢滢走上前给了李显一个有力的拥抱,道:“七郎,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李显的双臂慢慢能活动了,环上韦滢滢的后背,头搁在秀逸乌黑的发髻上,嘴里道:“我不知道……但我尽量……”

  韦滢滢的手收紧,勒得李显踉跄了一下,她狠狠说道:“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们一家才有希望,还有我爹娘,我弟弟和妹妹们……”

  韦滢滢说着,眼眶中充满了泪水,她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同样的话也适用韦滢滢她自己,她更不能倒下,她也是三个儿女以及爹娘弟妹的希望。

  两人相拥许久,直到双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韦滢滢和李显开始思索起对策来。

  韦滢滢想了又想,觉得这事有疑点,道:“六兄是怎么死的,是被[bi],被杀,还是自杀?”

  李显也发现了盲点,他看了眼窗外面无表情的士兵,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告诉我们具体原因的,也有可能他们自己不知道原因。”

  韦滢滢白嫩修长的手指拍了下桌案,低声骂道:“龙游险滩遭虾蟆戏。咱们又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未必。”李显话音刚落,韦滢滢接道:“每月月初发份例的时候。”月初来别所发份例的人虽然寡言少语,但对他们未曾冷言冷语,克扣份例。

  “还有几天就要到了。”韦滢滢道。

  李显道:“姨娘在管理宫务,她一定会想办法将消息传过来的。”

  相比于李显夫妇的惶恐,李旦恐惧之后是听之任之。他为六兄的去世而伤心,也为自己的未来忧心,但他被困在宫中什么都做不了。

  李旦摊开纸张,继续抄起《老子》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①

  虽然李旦早已将《老子》的内容记在心中,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看一句,抄一句,核对一句。

  桌上的笔墨化成涓流,不断滋养着李旦被寒风吹得皲裂的内心。

  次[ri],武媚娘带着群臣在显福门举行了隆重的举哀仪式,以此昭告天下废太子李贤已经身亡,同时追封李贤为雍王。

  天[se][yin]沉沉的,白幡在空中飘[dang],就像风暴中无所依存的小船。

  一身素衣的武媚娘神情凝重,一丝不苟地招魂、念祭文,上香。香烟缭绕,武媚娘的脸庞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哀戚犹如带针的线在武媚娘的心脏上织成了一个潦乱的死结。烟雾在空中变幻着形态,武媚娘恍惚看见贤儿的身影隐藏在其中。

  他在看自己吗?

  既然你用死亡来抗争我这位母亲,那么这次举哀仪式就是我们母子最后的联系。

  举哀之后,死生不复相见。

  但愿你将来能托生到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腹中,而不是成为像自己这样野心勃勃女人的儿子。

  武媚娘[jing]神恍惚了一下,她仿佛看见前进的道路上,杵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还有早已去世的姐姐一家。

  周围风雨如晦,唯有遥远的前方闪着一丝光亮。但路上的每个人都在劝她不要自私,不要贪恋权势,不要凶悍无情,最好要分惠给他们。

  有谁会顾忌到她的想法?

  她手里的权势不是大风刮下来的,不是仅仅靠着美貌勾引李治得来的,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换来的。

  太宗晚年,武媚娘冒着死亡的危险勾得李治暗生情愫,流落感业寺后,又是冒着死亡的危险珠胎暗结,她也曾差点被废功亏一篑……

  李治手中的皇位也是如此,若不是他全力筹谋用尽智力,又怎能在没有多少党羽支持的情况下登上太子之位。

  众人只看到人前的光辉,却忽视人后的受累。

  说到李治登皇位,只提他有一个好阿娘,给了他一个嫡出的身份。

  说到武媚娘为天后,只说她狐媚惑主,善于阿谀奉承,狡诈成[xing]。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来,香加速燃烧起来,仿佛是李贤迫不及待地在和她撇清关系似的。

  武媚娘狠狠扯掉心脏上的死结,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前行。

  细看之下,她的心脏就像篾匠的手一样,上面伤痕累累,张满了茧子。

  或许正因为有这些茧子,篾匠才能娴[shu]地编出巧夺天工的竹具,不惧怕竹子上的毛刺,不惧怕锋利的工具。

  虽然显福门举哀具有明显的政治意义,昭告天下太子李贤已经去世,严防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李贤的名头作乱。

  但在举哀仪式上,武媚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无半点假意。

  也许正因为这个仪式是“假的”,武媚娘才能肆无忌惮地真情流露。

  武媚娘动,百官跟着动;武媚娘悲,百官跟着悲;武媚娘泣,百官助泣。

  公卿大臣看武媚娘,就好像在看一场猫哭耗子的戏码。他们面上哀戚,心中说不定在“感慨”,好一个无情虚伪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仪式是“假的”,百官的悲戚是假的,唯有武媚娘在一片虚假当中流露的哀戚是真的,但又被别人当做“假的”。

  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②

  武媚娘在祭文中将李贤的死因,归为丘神勣等人误会上意[bi]杀李贤。仪式过后,武媚娘自然要对丘神勣等人做出处置。

  丘神勣贬为叠州刺史,王内监被贬去修皇陵,其余诸人并无惩罚。

  李贤的事情随着举哀仪式的结束,渐渐沉寂下来,他的灵柩依旧停留在巴州,他的妻儿依旧呆在凄凉的巴州。

  武媚娘将目光移向了废帝李显,这也是一位挡在她路上的人。

  武媚娘想要独揽朝政,虽然她将李显严密囚禁,但老虎尚未打盹的时候。

  若将来一天,反对她的人聚集在一起从别所处请出李显,与宫中里应外合,那她武媚娘所做的一切都将成空。

  李显必须离开两都,远远地离开两都。

  即使有人要围着李显谋反,她也有回旋的余地。

  武媚娘的眉宇间充斥着连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都无法匹敌的锐气,这股锐气势如破竹,一往无前,坚定而又冷静理智地面对一切阻挡她的人或事。

  流放的命令已经下达,李显的神[se]又更添了迷茫,路在何方,未来何去何从,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流放在巴州的六兄尸骨未寒,李显一家又将去均州。

  庞大的压力几乎要将这位曾经年轻气盛青年的脊梁压弯。李显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在见到武婧儿后,连[ri]的彷徨和恐惧喷涌而出,让他抱着这位姨娘大哭,鼻涕横流。

  武婧儿听到哭声,心中也不是滋味,她救不了李显,也不会救他。

  武婧儿将手帕塞到李显手中,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这样吓破胆子的李显让武婧儿想起了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男孩。

  过了许多,李显才慢慢止住哭泣,韦滢滢在李显哭的时候,已经将儿子们带到别处照看。

  “显儿……”武婧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显红着眼睛,将湿哒哒的手帕攥在手心,向姨娘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让姨娘见笑了。”

  武婧儿摆摆手,两人相对坐着。韦滢滢这时端着两盏茶过来,勉强笑道:“家里没什么好茶,委屈姨娘了。”

  武婧儿接过来道谢:“你也坐下吧。”

  韦滢滢坐下,[yu]言又止,道:“姨娘,你能不能向天后请求,我们老老实实呆在东都,什么都不做。均州路远,三个小孩子怎么受得起路途上的颠簸?姨娘不看在我们的面上,就当看作小孩的面上吧。”

  武婧儿听玩,沉默了一下。韦滢滢和李显相视,脸上均露出惊慌的神[se]。

  “不是我不求请,而是你们一定要离开两都。显儿的[xing]格我了解,我明白你说的是实情,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不会了解也不会顾忌你们……”武婧儿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二人。

  李显咬着唇,点了下头,握住韦滢滢的手,说道:“咱们一家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韦滢滢颓然,然而她眸子闪过一丝期盼,起身走到武婧儿身前就要跪下。武婧儿连忙将人扶住,问道:“有事慢慢说,这是做什么。”

  韦滢滢的泪水滚了下来,恳求道:“求姨娘救救我的家人吧。钦州是烟瘴之地,又多蛮夷,我爹娘年纪大了,弟弟妹妹年纪又小,都是我怂恿七郎为我爹封官的,不干我爹娘的事。”

  “往[ri][jiao]好的人家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我现在只能求姨娘了。若姨娘救我爹娘弟妹一命,我必结[cao]衔环报答姨娘的恩情。”

  武婧儿听完,沉吟良久,最后叹了一[kou]气,道:“你爹……你想必也知道朝廷办事风格……换个好地方几乎完全办不到,天下的人都看着呢。”

  韦滢滢的脸[se]瞬间变得苍白,然后又听武婧儿说道:“钦州换成流求,你觉得怎么样?”

  韦滢滢的嘴巴张大,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se]:“流求?”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shu]悉,但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五嫂就是流求都督府都督。”李显在一旁补充道:“五嫂温和善良,看在你的面上想必会安置好岳父一家。”

  韦滢滢一听,连忙道:“就这个,就这个!”

  武婧儿点头,对韦滢滢说道:“流求与大陆隔海,海上风高[lang]急,常有船沉人亡的事件发生。我不能保证他们能平安到达流求,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在流求活下来。”

  韦滢滢忙摇头道:“去哪儿没有风?从东都到钦州也是危险重重,至少他们到了流求,有人能依靠。姨娘,你帮我向五嫂问好,请她代我照顾我的父母,若有来[ri],我定当报答她的恩情。”

  武婧儿道:“好,那我回去就向天后求情,改迁流求。你们到了均州,都要好好的。”

  李显嘴张了张,最后问出[kou]道:“姨娘,我六兄是怎么死的?”

  武婧儿神情一黯,将李贤之死一一道来。

  李显和韦滢滢听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是自杀?阿娘不是……”

  连李显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李贤不明白呢?或许李贤明白,但只是没有力气再活下去了。

  武婧儿伸手拍拍李显的肩膀,对他郑重地说道:“只要你相信你阿娘不会害你,你就永远不会死。”

  李显愕然,他现在显然还没有明白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武媚娘的心很大,国家社稷占了一大部分,李治又占了一部分,仅留下一点分给几个孩子。

  就拿李贤来说,与天后不合、曾经深受朝野和天皇称赞、才华横溢、处事明审以及又是天皇现存的嫡长子,这些都让李贤成为反武势力最理想的拥护对象。

  但这样的李贤却是社稷稳定的隐患,所以李贤死了最好。但对于母亲身份的武媚娘而言,她心中还是希望李贤活着,所以才在武婧儿的央求下写了信,为儿子求活。

  信封之上的“子贤启”就是明证。

  想毕,武婧儿见李显一脸懵懂,转头看向韦滢滢,对她说道:“皇家的事情一般不会牵连到女[xing]。隐太子李承乾的妻子郑观音、巢王李元吉的妻子杨氏、贤儿的妻子房宜蕙都活得好好的。”

  “显儿他承受的压力比你更大,到了均州,你要好好劝解显儿。”武婧儿叹了一[kou]气,转头又对李显道:“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你的妻儿才能有更好的未来。不然你看看你六兄,他去后,有谁还能会想起他的三个孩子和妻子?”

  李显的心境慢慢变得平缓起来,听到这句话,他和韦滢滢对视了一眼,两人看向武婧儿坚定有力回答道:“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

  武婧儿闻言,露出笑容,随后脸[se]一变,再次郑重叮嘱二人道:“你们到了均州只好好过[ri]子,不要起……别的心思。对于别人可能是从龙之功,但对于你们一家可能是灭顶之灾,到时……”

  李显忙不迭道:“我知道,阿娘下次能放过我,下次就……”

  韦滢滢赶忙打断李显,给武婧儿保证道:“我们知道轻重,而且已经受了教训,再不敢做旁的事情了。”

  武婧儿道:“你们明白就好。去了均州后,没事做,就看看书养养花,也别忘了几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将……将来若长宁他们几个到了婚嫁的年龄,你们还在均州的话,我会奏请天后给他们赐婚,说不定他们还能出来。”

  “别到时长宁重照他们来了京师,外人一看,噫,这几个孩子长得怪好看,咋都目不识丁呢?不注意小孩教育,到时你们就后悔莫及。说不定长宁重照他们还要埋怨你们呢?”

  “他们敢!”

  自从废帝后,李显和韦滢滢都一直处在[yin]霾中,武婧儿描述的带着光亮的未来,让他们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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