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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以来只下过一场雨,连[ri]的晴天使得整座京城像个蒸笼一般,殿内虽有冰鉴,也快顶不住。
那冰融化地太快了,楚音只能暂时停止练功法,怕中暑。
娘家那里,楚夫人已经派人去查了那些官员,有五家都有合适的姑娘,其中也有楚夫人认识的,十分高兴,准备等七月让楚格跟姑娘们相看一下,若有彼此合意的,就能将亲事定下来。
这样楚音也解决了一桩心事。
如今就只剩下陆景睿……
她拿着银剪整理花枝,打算再[cha]一瓶花送去书房。
之前那瓶早就凋谢了。
“珝儿跟珍儿在干什么?”她问。
忍冬道:“小主子们都热得不想动,叫小豆飞弹丸给他们看。”
那小豆不知要流多少汗了,楚音笑道:“赏他十两银子。”
“是。”
楚音端详着手中的白牡丹,将它[cha]在岭窑刻花卉纹的梅瓶里。
“搬去书房吧。”
连翘找了个力气大的宫女来搬。
楚音歪在美人榻上,身下垫着夏簟,这种簟是用津州的细芦苇编织而成的,柔软又清凉,她闭目休息了会,忽然道:“连翘,你去一趟坤宁宫将陈嬷嬷请来,就说我想问有关功法的事。”
连翘应声,撑了把油纸伞去坤宁宫。
太子妃有请,陈嬷嬷禀告过姜皇后,马上就随连翘来了东宫。
楚音让她坐在锦墩上,又赏了一碗冰酪。
用牛[ru]做成冰酪得经过许多道工序,在成王府是吃不着的,但到了宫里,姜皇后又不喜冷物,陈嬷嬷就没尝过冰酪,连忙道谢。
楚音也不急着说话,等她吃下去半碗方才道:“我请你来是想问你,除了五禽戏,八段锦,可还有不累人的功法?你看这天气,动一下便要出汗,我着实是不能继续了。”
陈嬷嬷拿帕子擦一擦嘴,笑道:“太子妃,您何必急着这一个月,等这个月过完再练也一样。”
“你不会别的功法?”
“会是会,但都是无甚用场的,这功法得累人才有用,您最近就歇着吧。”
“也是,”楚音拿起银匙吃了[kou]冰酪,浅浅笑着看她,“陈嬷嬷你懂得真多,难怪我婆母这么信赖你呢,你是几岁去的成王府?”
“回太子妃,奴婢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环,比娘娘小两个月。”
“难怪,都快有三十年的主仆情了……不过婆母的身子怎的这般差,年轻时就没练练功法?”
陈嬷嬷[yu]言又止。
姜皇后那些年为情所困,有次差些当着亲儿子的面从停云楼跳下,没真的寻死都算好的,还能指望什么?她斟酌言辞道:“娘娘当时是王妃,不止劳力还劳心呢,这心可不是练练功法就成的。”
楚音赞同:“婆母不止要照顾父皇,还有三个孩子,是不容易,就说三弟,原本婆母都要给他择妻了,结果三弟说不娶就不娶……你那[ri]也在场吧?三弟到底是怎么说的,婆母没有生气吗?”
“不曾,娘娘心善,不会因此责怪三殿下。”
“真是心善吗?我觉得是婆母太宠三弟了,视庶子为亲子,这样的皇后娘娘恐怕历朝历代都是少有,”楚音将玉碗置在案几上,幽幽一叹,“我真担心哪[ri]婆母疼爱他胜过疼爱殿下。”
“这不可能,”陈嬷嬷忙道,“娘娘心里定是有数的,她对三殿下好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楚音见她犹豫,坐直身子道,“你就告诉我吧,省得我胡思乱想,生怕哪[ri]婆母过于偏心,让殿下受委屈。”
陈嬷嬷有点坐立不安。
楚音晓之以情:“殿下什么[xing]子你也清楚,沉默寡言,不会哄人,哪里有三弟嘴甜?我可不是杞人忧天,当初殿下娶妻,可曾想娶就娶,想不娶就不娶?就这一事,便比不过三弟,如今三弟还本分,看不出狼子野心,可以后就难说了,若到那时婆母还对他百依百顺的话……”
陈嬷嬷听出来了,她是一心为了太子。
两位皇子都是陈嬷嬷看着长大的,但她对陆景灼的感情显然要深得多,只是,她跟姜皇后一样都没往别处想,如今却是有些心惊。
陈嬷嬷恭声道:“太子妃深谋远虑,奴婢告诉您也无妨,其实娘娘除了心善外,实则对三殿下怀有愧疚……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ri]娘娘携太子殿下跟三殿下外出游玩,不想在林中因为疏忽致使三殿下掉入陷阱,当时三殿下浑身是血,差些没挺过去,后来捡回条命,右手臂却废了,再也不能骑马[she]箭。为此娘娘负疚至今,故而才会对三殿下如此宽厚。”
他的右手臂是废掉的?
她一直以为陆景睿是左撇子,从来没问过原因。
原来……
可陆景睿坐上龙椅后,却是用右手写下了抓捕她楚家人的圣旨!
那只右手是他隐藏的所有[yu]望,在那时候才得到了真正的释放吧?
从心头窜上来的愤怒险些叫楚音摔了手边的玉碗,她压抑住了问:“三弟的右手到底坏到什么程度?难道连写字都不行了吗?”
“应该是,当时娘娘请了好些名医,都治不好,所以三殿下后来就用左手了。”
然后他就总用这只“废掉”的手来勾起婆母的愧疚。
可陆景灼呢?
他当时十四岁,莫非是觉得自己身为兄长,对庶弟也负有责任?这可能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许还是因为婆母。
陆景睿真是用这一根愧疚的绳索缚住了两个人。
当然,他伪装得也很好,韬光养晦,不与官员来往,不然只要露出一丝意图,陆景灼绝不会容他,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会等到陆景灼驾崩之后才动手。
“嬷嬷,多亏你将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心里也有个底。”楚音赏了陈嬷嬷银子。
过得会,她去书房找了一本《梅花易数》,派人送去给陆景睿。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会装,难道自己不会吗?陆景睿可不知道她是重生的,只要她利用好自己这个长嫂的身份,早晚会找到陆景睿的破绽,让他暴露出真面目。
那本《梅花易数》很快被送到陆景睿手里。
他随手翻了翻,颇为诧异。
最近两次家宴他都能感觉到楚音的疏远,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她,所以楚音不让他碰陆珝,说话也淡淡的,但现在看来,大嫂只是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送这本书。
他上回提到自己在念《易经》,大嫂明显记住了。
陆景睿走到书柜旁,翻了本《花疏》,叫内侍带回去。
礼尚往来。
这书很新,显然是没翻过几次,但确实对楚音的胃[kou],她颦眉想了想,完全想不起她是何时跟陆景睿提过自己喜欢[cha]花的。
不过前世他并没有送过《花疏》,许是因为她先主动了吧?
楚音靠在椅背上,慢慢的看。
下回再遇到陆景睿,她就有话跟他说了。
因为天气热,陆景灼回得也比平时早。
待走入殿内时,额上已布满汗水。
楚音让连翘使人去膳房要一碗冰酪,而后问陆景灼:“这么热,你应该没去练骑术了吧?”
看来她还没有放弃让他教的念头。
只不说他愿不愿,她的意图纯不纯,就她那双手,那双腿,被弓,被马鞍,随便摩擦几下就会破皮了。
在床上他多用些力她就哭,到时岂不是哭得更厉害?他将手巾放下,回答道:“没有,等过了三伏天再说……你今儿是不是也没练功法?”
她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累。
“嗯,怕热晕,透不过气……珝儿珍儿都热得不想动呢,只看小豆杂耍,我赏了他银子,辛苦钱。”
“应该的,不过再等两年珝儿该写字念书了,不像现在只想着玩。”
说话间,冰酪被取来了。
“我看你也热坏了,快吃[kou]冰酪,很舒服。”楚音拿银匙舀了递到他嘴边。
触不及防,陆景灼一愣。
印象里,楚音只喂过孩子吃饭,没喂过他。
今[ri]怎么……
其实楚音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喂嘛。
前世唐飞燕常在她面前这么表现,说实话,她也有点羡慕的,夫妻之间你喂我一[kou],我喂你一[kou],很甜蜜,但她从未尝试过。
结果陆景灼就是不张[kou]。
她忍不住催道:“快吃呀,我的手都要酸了。”
他个子高,她的手得一直举着。
可陆景灼自五岁后便没被人喂过,实在不惯,淡淡道:“不必,我自己来。”
一盆凉水浇下,楚音气得想拧他。
喜欢的人给自己喂食,多幸福的事情?他为何要拒绝?实在不可理喻。
“那你喂我。”她把银匙递给他。
“……”
听起来他们二人之间必须有一个要被喂,不然她不罢休。
陆景灼垂眸盯着银匙片刻,取过来,往她嘴里喂去。
她又忍不住笑了。
红唇张开含住银匙,将冰酪吃下。
眼角眉梢仿若染了[chun]意,十分喜欢。
陆景灼不太理解。
被人喂有什么好高兴的?又不是孩子……
不过这感觉有点新奇,就是盯久了她张合的唇,还有唇上的[ru]酪,莫名有些燥意。
陆景灼将银匙放回碗中:“可以了吧?现在离用膳还早,我先去书房。”
楚音没有挽留,因为她才给他送了一瓶新的[cha]花,正希望他看见呢。
“好,你去吧。”
陆景灼径直走向书房。
黑檀木翘头书案上多了一只新的梅瓶,瓶中一朵碗[kou]般大的白牡丹,似雪似玉,国[se]天香。
不用说,定是楚音送他的。
今儿她又是要喂他[ru]酪,又是送花,极尽亲密,看来晚上他不得不出点力了。
只是这么热的天气,她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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