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屈能伸
楼船顶楼放置两座灵力浓郁的灵芥楼阁,雕梁画栋布置雅致。
夙寒声踏入灵芥后,因处在高空而略显虚浮的双脚终于站稳。
三界灵芥皆被「别年年」的坊市垄断,万金难求有市无价,储物戒也价值不菲,看来第一学宫的确财大气粗。
夙寒声满脸好奇地看来看去。
崇珏站在廊下,莲花纹裾袍翻飞,恍若仙人,他沉默许久才微一抬手,重新将一颗摇曳铃飞至夙寒声面前。
……玩去吧。
夙寒声:“……”
夙寒声幽幽看他。
崇珏将一道劲风击在玉铃上,摇曳铃却只左摇右晃几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不必担忧,玉铃无铃舌,不会再响。”
夙寒声:“?”
问题是这个吗?!
夙寒声怀疑此人是在故意逃避问责,壮着胆子正要瞪过去,视线却匆匆在崇珏素白的脖颈处一扫,倏地愣住了。
离世绝俗、已修出佛心的须弥山世尊一身禅意,雪白袈裟遮掩下,隐约露出脖颈处的红痕?
夙寒声心中笑得打跌。
哈!还须弥山世尊呢,还不是半夜厮混,被哪个狐媚子嘬……
还没想完,夙寒声脑海中轰然炸起一段云雾迷蒙的记忆,[shu]悉的声音若隐若现。
“别怕。”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嗯?”
……似乎是被唤醒“夺舍鬼”后那晚的记忆,脑海画面逐渐清晰,定格在相贴的两个人影上。
夙寒声脸上的笑容也定格了。
记起来了。
是他咬了崇珏一[kou]。
凤凰骨的血宛如带着火种,在崇珏雪白的脖颈侧留下灼伤似的红痕,一时半会难以消除,衣襟堪堪挡住一半。
明明那般暧昧的红痕,但却无人敢将他往那些污秽的□□上想。
夙寒声:“……”
夙寒声瞬间哑火,视线像是被烫到似的匆匆移开,一把将玉铃握在掌心,干巴巴道:“多谢叔父——我下去寻庄师兄,就不叨扰您了。”
说罢,匆匆一礼,寻到下顶楼的木阶后噔噔噔跑走。
崇珏站在长廊上,注视着少年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侧身朝下方望去。
层叠宛如梯田的楼船,顶楼视野极佳,能将下方无数楼阁尽收眼底。
还未及冠的半大少年撑着伞,狼撵了似的冲到下方一处假山边,做贼心虚般拍了拍脸,小声嘟囔了什么,看唇语似乎是“我才不知道”。
崇珏垂眸安静看着。
夙寒声嘀咕几句,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差点后仰摔过去。
他呼出一[kou]带着寒意的白雾,哪怕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仍旧冷得遭不住。
夙寒声虽然扛得住热,但完全遭不住冻,冷得直蹦。
隐约间察觉到一道视线似乎落在自己身上,他狐疑地抬头望去。
视线一扫过去,却只见顶楼的长廊处隐约有一片雪白漂浮而过,不知是雾还是衣角。
这时,庄灵修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夙少君。”
夙寒声拢了拢披风,努力稳住端庄的气度,转过身去。
庄灵修用小木托端着几颗带着寒意的灵石,温和地朝他笑:“[ri]头还晒,少君怎么不去灵芥休息?”
夙寒声满脑子都是素白脖颈上的牙印,一时半会不太想回顶楼,他摇摇头:“无碍,我头回出远门,也是第一次见这样气派的楼船,想四处看看。”
庄灵修愣了下。
他来往接学宫新学子三四年,见识过无数灵[xing]颖异的少年人,往往门派越威赫,越会桀傲不恭。
大多数学子哪怕头回瞧见巨大的楼船,也会别扭又生涩地装得“不过如此”,不想被人嘲讽没见过世面,丢了门派的脸。
夙寒声倒是落落大方地说出来,同传闻中桀骜难驯恣意妄行的做派似乎不太一样。
庄灵修眸光更加温和:“此艘楼船是学宫墨胎斋的学子耗费四年建造而出,听闻那几位师兄出师时,数位尊师都给了他们甲等。”
每个学宫的受学方式截然不同,夙寒声好奇道:“甲等?”
“嗯,每一年考核一回,若连续四年都得八分以上,出师时便是甲等。”庄灵修笑着道,“这艘楼船举世罕见,师兄们连考核都未考便顺利出师。”
夙寒声问:“那若是乙等呢?”
庄灵修温柔地说:“第一学宫只有甲等,得不到就要重修一年。”
夙寒声:“……”
有点可怕。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楼阁中探出几个脑袋来,嚷嚷道:“庄狗!不北把寒三学宫那群兔崽子打回老家去了!说明晚庆功宴,问你去不去?!”
庄狗:“……”
夙寒声:“?”
什么东西,庄狗?
这是闻道学宫独创的爱称吗?
庄灵修唇角微微[chou]动,勉强维持住温文尔雅的神情,不理那些人,柔声道:“少君,不北特意叮嘱,让我给您送来几颗寒灵石驱散热意。”
夙寒声本就冷得哆嗦,下意识往后退,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不北”是徐南衔的表字。
一听是师兄叮嘱,夙寒声就算冻得跟孙子似的,也乖乖地将寒灵石抓着塞到褡裢中。
“多谢庄师兄。”
庄灵修温润如玉地笑。
可笑容还没维持一会,楼阁又听到有人大声叨[bi]。
“不北抢了寒三学宫一整片的仙君雨泽!好像把戚简意那狗东西气得吐血了,哈哈哈我宣布不北就是我的一[ri]之爹!”
“哟,那是夙少君吗?!我瞧瞧我瞧瞧!”
众人才认出撑伞的夙寒声,各层阁楼瞬间吵闹成一团,一堆人抻着脖子看。
庄灵修忍了又忍,突然气沉丹田,握着手中长剑扫除一圈灵力,怒道:“滚!没见到我在和少君说话吗?!”
夙寒声:“???”
夙寒声被震得一哆嗦。
未出鞘的剑刮出一道剑风,“砰砰砰”将所有阁楼的窗户暴力关上,众人瞬间人仰马翻,楼船一阵惨叫哀嚎,八成都被窗门撞了脸。
夙寒声哆嗦了下,注视着“玉润冰清”的庄灵修,眼神迷茫。
庄灵修宛如仙人似的宽袖飞起,干脆利落地将剑收到腰间,一回身又是温和的笑意。
“少君别见怪,我们闹着玩呢。”
夙寒声:“……”
话音刚落,庄灵修额间束额上那个龙飞凤舞的“温”字倏地动起来,下方的“皿”宛如一张长着牙齿的嘴,一张一合发出冷冷的声音。
“庄灵修,不温,扣半分。”
庄灵修:“……”
娘的。
夙寒声人都懵了。
庄灵修满脸温煦:“少君要去其他地方转转吗,我陪您一起去。”
夙寒声幽幽注视着庄灵修束额上还在嚷嚷着“不温!不温!”的“温”字上,干咳一声。
“不、不必了,叔父还在等我去听经。”
庄灵修愣了下才意识到“叔父”是指须弥山世尊,眸中闪现一抹羡慕,柔和笑着:“那就不叨扰少君了。”
夙寒声哆哆嗦嗦地转头就走——不知是被寒灵石雪上加霜冻的,还是被闻道学宫的“闹着玩”给震撼的。
不过刚走上木阶,夙寒声停下步子,转身道:“庄师兄。”
庄灵修回身:“少君还有何吩咐?”
夙寒声道:“楼船之上可会有妖邪藏身的可能?”
庄灵修笑了笑:“少君放心,楼船底部刻有阵法,所乘之人皆有确证本命印、相符灵根,必定不会有陌生人混入其中。”
夙寒声沉默了。
前世他只知这艘楼船坠落、庄灵修身陨,细节却一概不知。
既然上楼船的流程如此繁琐,那袭击的魔修八成是半路冲破结界杀上来的。
庄灵修敏锐察觉到不对:“少君可是察觉到什么了?”
“我心中不安。”夙寒声如实道,“望庄师兄入夜后务必警戒。”
庄灵修笑起来,像在安抚胆小的孩子,柔声道:“好,少君放心,就算真有事,我身为伴使,也定会拼尽[xing]命护你们周全。”
夙寒声握伞的手紧了紧,知晓庄灵修此话的确发自肺腑——前世他便用自己的[xing]命印证这番话。
但他不知敌袭细节,就算说出庄灵修也不会信自己,只好点点头,转身上了顶楼。
顶楼有两幢灵芥,夙寒声不知崇珏进了哪个,犹豫半晌选了左边。
他冻得直打哆嗦,心中琢磨着入夜后的魔族侵袭。
这一世须崇珏在楼船上,必定不会像前世那般楼船毁伴使亡,现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抓到袭击之人。
若是他在楼船之上杀人,崇珏会不会又像他杀戚远山那般阻止?
夙寒声眉头紧锁,推门而入。
刚踏入灵芥的刹那,体内寒意像是遇到温煦[chun]风,经脉的冷霜化为潺潺泉水流遍全身。
夙寒声一愣,抬头看去。
灵芥空[dang],好似森冷大殿,迎面便见一座莲花佛灯的屏风后有人盘膝而坐,香炉袅袅而升弥漫周遭,宛如置身香火不断的千年古刹佛寺。
屏风之后,崇珏正在念佛诵经。
推门声打断崇珏思绪,他睁开眼侧头看来,莲花烛火照映之下,墨青眸瞳好似化为宁静幽潭,烛影将手中拨弄的佛珠映出一层萤光。
“怎么?”
夙寒声下意识往后退出灵芥,正要说自己走错了,可刚消下去的寒意再次卷土重来,将他冻得哆哆嗦嗦打了个喷嚏。
崇珏眉头轻蹙。
夙寒声后知后觉意识到,崇珏不仅能压制住凤凰骨火,甚至还能连带驱散凤凰骨蛰伏带来的寒意。
想通这一点,小少君能屈能伸,重新走进灵芥中,感受暖意袭遍全身,瞬间将什么羞什么涩全都抛诸脑后。
夙寒声透过半透的屏风和崇珏对视,恭敬又乖巧地开[kou]。
“叔父,我能在此听您讲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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