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星华电子竞技俱乐部。

  正值秋[ri]，窗外正下雨。

  “还在看这一场的复盘解说啊。”崔锦章一身白[se]运动服，雪白团子一样凑过来，用手压住裴饮雪的肩膀,跟着看了一眼,“蝉联二届冠军,最有价值选手、最佳个人，这么厉害的姐姐怎么就退役了呢？咱们俱乐部用八位数的合约去签她，挖人,帮付违约金，愣是没来……咱们明年[chun]季赛才首发，在赛场上八成是遇不到她了。”

  “你的消息过期了。”裴饮雪垂着眼睫，将刚才的镜头用零点二倍速慢放,“老板请她做教练了。”

  “啊？”崔锦章愣了一下,“谁？明月姐？”

  实际上她的账号叫DQmoon，DQ俱乐部被收购改名之后,她的账号也直接被卖出去回收了,也就是说这位夏季赛车轮战以一博二,拖着DQ战队杀进世界赛,还蝉联冠军营造二连冠神话的战队主将,现在连一个能参加比赛的合适账号都没有。

  “对。”裴饮雪点了暂停键,望着屏幕上虚拟人物。

  她使用的角[se]是邪术师,邪术师的施法风格一贯以[yin]暗黑心著称,是很经典的控场类法师。能用控场类法师打擂台车轮战，而且还能赢下来……她的技术和游戏理解都比其他人要强太多了，是完全的断层第一。

  啪嗒。

  落雨淅沥，窗外响起践踏水洼的足音。在燕京仓促的烟雨当中,一把淡蓝[se]的雨伞在星华俱乐部门前收起，穿着黑[se]风衣的女人推门进来，跟门[kou]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说了几l句话。

  碎散的水迹洇湿光滑的地板。

  薛玉霄没有去俱乐部管理层的办公室，甚至她今天来都是不在意料之内的偶然到访。风衣上的水珠被扫去、滚落，她垂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保持衣饰整洁，走向训练室。

  室内有一些电脑运转的低频风扇声。半透明的训练室玻璃内，一个男孩儿躺在沙发里，用一件红[se]外套蒙着头睡觉，还有一个在训练，另外两个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挨在一起看视频——噢，那不是她的视频吗？

  只有DQmoon的邪术师才会用的黑猫法杖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薛玉霄轻轻推开门，这点声音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她的衣袖有点[chao]湿，浑身带着秋[ri]的一缕清淡水汽，悄无声息地停住在沙发后，听两个年轻人的讨论。

  “黑猫邪术法杖上固化了一个变形陷阱，但这个变形陷阱的负面作用是会削减施法速度。所以除了她没有人会用。”

  “施法速度对法师来说是很重要的。”裴饮雪说，“没有人会像她一样赌变形陷阱……不过……”

  “姐姐运气一直都很好，对吧？”崔锦章算是moon的半个粉丝，明明暗恋她的风格但却没有在明面上承认过，每次用这种试探[xing]的语气来揣测别人对她的看法，一旦对方不觉得moon是断层第一，崔锦章就会表面点点头，心里立刻冷哼着想，再见，不喜欢明月姐，真是没品的东西。

  裴饮雪道：“不是运气好，其实是……她在算这个陷阱，变形术一共有一百八十七种，每种跟元素结合有两个公式……”()

  他说到这里，突兀地感觉到一个陌生的呼吸声。这道呼吸非常稳定、轻缓，微微发热地扑在后颈。他的脖颈被这道气息扫得滚热发麻，略微慌张地立即起身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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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了。他的目光望进了一双幽深平静的墨瞳，她有一双微弯的黛眉，唇边带着一丝天然的笑意，看上去十分沉静温柔。薛玉霄的小臂压在沙发背上，双手戴着薄薄的、非常贴合肌肤的黑[se]手套，丝绒的质感从掌根分布到指尖，几l乎令人幻视游戏模型中那只抓着黑猫法杖的手。

  砰。

  裴饮雪的心[kou]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却又足够悠长的香气。这是女人身上的信息素，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怎么能闻到这么有攻击[xing]的信息素的味道呢？

  薛玉霄捏了捏大拇指的指根，抱歉道：“打扰你们了。”

  她出席比赛时大多以虚拟形象代替真人，赛后采访也是戴[kou]罩的，除了[shu]悉的圈内人，就算是狂热粉丝也未必能当面认得出她。

  裴饮雪一时静默。倒是旁边的崔锦章眨了眨眼，猛然回神，凑过去闻了闻薛玉霄：“……好香啊……我们俱乐部可是全男队，要戴信息素阻隔贴才能进的。”

  《黑暗天灾》的赛事其实不分[xing]别，很多队伍里都是女男混搭的。不过全男队还是很少见，外界有人嘲笑星华是投资了一支明星队，根本不是为了拿奖去的，让他们进娱乐圈还差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戴阻隔贴是一种比较保险的做法。

  明明闻到女人的信息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还凑过来确认。薛玉霄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无奈地后退了半步，拉开领[kou]给两人看了一眼：“我有戴。”

  高领风衣下面，一个墨黑的圆环套在脖颈上，是电子最新款阻隔环，屏蔽信息素的能力是市面上最强的。

  崔锦章呆了一下：“那你……我怎么能闻到……”

  薛玉霄合拢衣领：“说明我们的匹配度有一点高，你最好跟我保持安全的社[jiao]距离……对了，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她从风衣内兜取出身份牌，给崔锦章看。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裴饮雪身上。

  这孩子怎么染了白头发……还留了点长发。两人刚刚对视的时候，连薛玉霄都感觉到一股很冷的梅香灌入脑海……几l乎不是通过嗅觉感受到的，而是直接传达进了神经末梢，她的阻隔环在隐隐地发烫，心跳异常的加快了速度。

  不过是来帮个忙，怎么遇到这种事……

  还好薛玉霄定力非凡，不然来星华当主教练要是发生什么[xing]侵丑闻……她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教练证……薛玉霄……”崔锦章慢吞吞地读出来，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会儿，“怎么没写账号名啊？”

  “账号卖了。”薛玉霄道。

  崔锦章愣了一

  ()  下，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你不会是……明月姐吧？”

  薛玉霄面不改[se]地道：“怎么会呢。据我所知，老板跟她的合同到转会期结束才生效，她起码也要冬天过了才会过来。”

  崔锦章听了，小[ji]啄米似得点头，很好糊弄而且人很好地给薛玉霄介绍基地。

  在薛玉霄进来不久后，王珩进行训练的仪器退出了游戏、在另一边沙发上睡觉的谢不疑也突然坐起来，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摸了一下耳后，阻隔贴老老实实地贴在上面。

  没忘贴啊。

  谢不疑盯着薛玉霄微笑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去问王珩：“她身上是不是有点太香了？”

  王珩是俱乐部特地挖的人，本来在贵族学校上高中，成绩好、脾气好，长得俊秀，家里又有关系又有钱，立马送去娱乐圈出道都够格，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打电竞。

  他捧着自己的小保温杯，低头把药给喝了，若无其事道：“有吗？”

  “是啊。我都有点内个了。”谢不疑道。

  王珩扭头盯着他：“不许那个。”

  谢不疑愣了一下：“啊？为什么。选手跟教练搞在一起的事儿也不少嘛。你看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说说。”

  “她是……”王珩说了两个字，顿住，又低头喝了一[kou]温水。

  另一边，崔锦章跟薛玉霄介绍完基地设施，开始介绍队友。薛玉霄态度温和地了解了一下几l人的游戏职业，目光掠过王珩时停了一下，再平静地收回。

  她挨个跟男孩子们打招呼，握手认识。离得最近的裴饮雪反而最后才握到，两人都非常默契地先避开了对方，以防骤然[jiao]汇的信息素产生过分的激[dang]。

  薛玉霄的手套也有一定的阻隔效果，她伸出戴着黑[se]丝绒手套的右手，两人的掌心短暂地[jiao]叠在了一起。一种几l乎趋同的脉搏跳动在两人心[kou]响起，不断变得剧烈，变得温热，薛玉霄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她的脑海猛地闪过了一些十分旖旎绮丽的画面，他霜白的发丝微湿地抵着脖颈，少年人一片光洁挺直的背……

  她松开手，裴饮雪触电一样收回，将视线失措地避开，呼吸不易察觉地混乱了几l秒。

  他的感觉也没有比薛玉霄好到哪里去。

  薛玉霄重新整理了一下手套，将混乱的思绪收拢起来，在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几l人的账号资料。

  “裴饮雪……ID是XHsnow，职业……牧师？”

  XH是俱乐部的前缀。他的ID其实只是雪这个单词。

  牧师跟邪术师不能出现在一个队伍里，会有职业被动的彼此冲突。薛玉霄低低叹了一声，道：“我还没指导过牧师，治疗职业的圣洁者、光明侍者，倒是还比较有经验。”

  “明明是牧师更大众一些吧。”崔锦章道，“裴哥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牧师！”

  薛玉霄摩挲着上面的资料，看了裴饮雪一眼，道：“治疗职业是不参与个人战的，永远拿不到最

  佳个人，不觉得遗憾吗？”

  “最佳……个人？”谢不疑小声嘟囔，“她在说什么，我们是新人战队啊，能不垫底就不错了。”

  王珩看着薛玉霄道：“她说能，那就能。”

  薛玉霄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笔，用嘴咬开笔帽扣在笔杆上，在裴饮雪的资料上写了几l个字，随意道：“要不要去玩圣洁者，这是唯一一个能打1V1的治疗职业。难度虽然……高了一点儿，但我会教你的。”

  裴饮雪看着她说：“联赛目前打赢过单挑的圣洁者只有一个人。是两年前的全明星表演赛，moon跟队员[jiao]换账号角[se]的那一场。”

  薛玉霄微笑道：“记得很清楚嘛。”

  裴饮雪猜到了她的身份，盯着她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沉默片刻，道：“只要老板同意，我没问题。”

  ……

  星华俱乐部是薛家的产业。

  执掌这个俱乐部的人，正是薛玉霄的大哥薛明怀。于是，她的提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迅速同意了。

  由于要更换职业，裴饮雪每天加练到深夜。往往其他人都去休息了，他还会在训练室待到凌晨，而这个时候，薛玉霄经常像幽灵一样出现。

  她走路像是没有声音一样。有时候在裴饮雪背后吃零食，煮自热小火锅，有时候用平板玩麻将、斗地主，把所有的豆子全输光。

  她的气息有时会忽然缠.绵不绝地缭绕上来，伴随着愈发浓郁的甜香，掌心覆盖上裴饮雪的手背。

  黑[se]的丝绒布料擦过他的肌肤，她修长纤细的手指拢起，攥住他活动的几l根手指，在屏幕上角[se]变招的刹那，他的身躯也跟着轻微地颤抖。

  薛玉霄偏过头，视线扫过他留到后颈的雪发：“……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裴饮雪静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低声：“教练，这个搭讪的方式已经过期了。”

  薛玉霄笑了一下：“我的信息素认识你。”

  他的胸[kou]响起怦然的急跳。薛玉霄掌握着他的手、他的小臂，用于[cao]控的指尖一片[su]麻，她从后方压过来，垂首贴近，浅红的唇离他的耳垂只有不到半寸。

  “……教练。”他蓦然出声，“监控亮着。”

  薛玉霄的动作顿住，她的理智缓慢恢复，意识到方才被本能蛊惑了一瞬。她呼出一道长长的、带着一些无奈的叹息，松开手，说：“两万五的HPS，团队赛已经够用了。”

  她缓慢后退，屏幕上的秒治疗量停滞在两万五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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