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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许知意沉入梦中,各种乱梦不知做了多久,只觉得眼前很亮,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

  是寒商忘记合拢百叶窗,叶片斜着,洒进来一点月光,落在她的眼皮上。

  月光下,后院好像有影子一晃而过。

  许知意刚醒,脑子不太灵光,心想:这身影肯定不是寒商,也不是乐燃和强森,倒有点像身材偏瘦小的卢克。

  卢克大半夜去后院干什么?洗的衣服忘记收了吗?

  脑子很想过去把百叶窗彻底合上,身体却不太愿意动,许知意很快又睡着了。

  林荫路上的蓝花楹越开越盛,掉落的花朵铺出一条蓝紫[se]的花路,隔壁保罗大叔家的前院就有一棵,撒了满地小花,扫完掉,掉完扫,收拾得叫苦不迭。

  种这种花,就是把美留给别人,把麻烦留给自己。

  许知意的感冒缠缠绵绵,没有转好的意思,但是功课进展得很不错。

  该考的试考了,[jiao]了论文,只有做presentation的时候,因为感冒,喉咙哑着。

  好在有夏苡安撑场,效果比前面的印度小哥组强得太多了,逗得坐在教室后排的老师笑呵呵的,连连点头。小组这块的成绩稳了。

  这门一考完,顾嘉就要回国了。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是最后一门课,不挂科的话就可以毕业了。毕业典礼要到半年后才举行,她打算先回国,到时候再过来。

  走之前,她来跟许知意和乐燃告别,身后跟着个男生,帮她拎着包。

  顾嘉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男生长得很帅,五官漂亮得能出道,更难得的是,对顾嘉温柔小意,换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蹲下去,帮她解靴子上的鞋带,一看就做[shu]做惯。

  “总算拿到这张文凭了。”顾嘉呼出一[kou]气。

  顾嘉家里在一个沿海城市开工厂,据她说,这两年厂子状况一般,但是开厂的大片地皮都是自己家的,家底相当殷实。

  她是独生女,拿这个文凭只是为了好看,不是为了谋生,回国是要继承家业的。

  顾嘉说:“本来也打算去跟夏苡安告个别,结果她在那么远的地方,天天上班,忙得连出来见一面的空都没有。”

  夏苡安也要毕业了,考完最后一门,一天都没歇,就马不停蹄地正式上班去了。

  许知意纳闷:“还有这么忙的澳洲公司?”

  “听苡安说,他们老板特别扣,把人往死里用。”顾嘉说,“我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没说几句就赶紧挂了,怕老板听见。”

  顾嘉男朋友和乐燃聊得热络,看起来[xing]格不错。

  许知意去厨房切水果的时候,顾嘉也跟过来了,许知意悄悄问她:“他就是你上次上课的时候说的那个啊?”

  “对,就是他,长得特帅,还特别有上进心,同时打好几份工的那个。”

  许知意:“你们两个要一起回国?”

  “他还没毕业(),

  ⑺()_[((),

  打算休学,要跟我一起回去。”

  这是怕顾嘉自己回国就不要他了么。

  许知意问:“你不是说他家里条件一般,没什么钱吗?读一半就不读了,多可惜。”

  顾嘉不在乎:“他家里没什么钱,可我家有啊。可以让他进我家的工厂,有没有那张毕业证都不是问题。”

  寒商在旁边也听见了,和许知意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寒商的妈妈。

  许知意低声提醒:“顾嘉,还是要小心一点。”

  顾嘉瞥客厅那边一眼,“我懂。我爸妈的钱和厂子当然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惦记着。他要是乖,当然没问题,算计我的话,我就换一个呗。”

  她脑子很清楚。

  顾嘉和夏苡安都考完了,其他人都还在考试周的最后冲刺阶段。

  强森忙到连雷打不动的[ri]常健身都停了。

  到了饭点,没人开火,不是在吃泡面啃面包,就是点外卖。

  只有卢克赖在沙发上刷手机,好像还轻松一点。

  强森问他:“你APP那门课都做完了?这么闲?”

  “没有,我歇一会儿,”卢克说,“其实不用那么较真,凑合一下就行了,我算过了,前面的分加起来,最后[jiao]的APP只要拿一半的分就刚好到六十了,及格了。”

  乐燃纳闷:“及格就行?你都不想冲一下D啊HD什么的吗?”

  卢克也很纳闷:“我要个HD干什么?及格不就能毕业了吗?”

  乐燃忽然也困惑了,问许知意:“所以我们要HD干什么?”

  许知意淡定答:“人总要有点追求。”

  乐燃对卢克转述:“对。人总要有点追求。”

  卢克刷了会儿手机,看到个搞笑的视频,马上爬起来过去给强森看,两个人凑在一起,哈哈哈笑到不行。

  乐燃捞着碗里的泡面,盯着他俩研究,喃喃自语:“奇怪,难道诅咒失效了?”

  寒商靠在厨房台面旁,顺[kou]答:“再观察一段时间。”

  他们声音不大,许知意没听明白:“你俩在说什么?什么失效了?观察什么?”

  乐燃和寒商齐齐回答:“没事。”

  乐燃吃完自己的泡面,起身上楼,走到楼梯[kou],忽然趴下,手脚并用,顺着铺着地毯的楼梯往上爬。

  大家:?

  许知意担心他的[jing]神状态,“乐燃,你在干嘛?”

  乐燃爬得飞快,“我想爬一爬,放松心情,舒缓神经。别管我。”

  强森探头看了看,赞道:“爬是个挺好的运动,我待会也爬上去。”

  卢克收起手机,叹了[kou]气,“我上楼接着做那个破APP去了。”

  他也手脚并用,噌噌噌地爬上楼梯。

  大家:“……”

  考试周,就没有人不疯的。

  许知意每天没[ri]没

  ()  夜,一点一点的,她的动画短片渐渐成型。

  提[jiao]的前一天晚上,许知意做最后的修补检查,寒商趁着楼上那三个不注意,悄悄进了她的房间。

  这么偷偷摸摸的,目的却很纯洁。

  他乖乖地坐在她旁边陪读。

  许知意赶他:“你去睡觉吧,我不用人陪。()”

  “?[(()”

  这个人和以前一样,一旦决定要做什么,赶都赶不走。

  结果他也跟着许知意熬了整个通宵。

  上午九点是截止时间,最后半小时,许知意翻来覆去重新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都完美无缺,点下提[jiao]时,手都有点抖。

  寒商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屏幕,问:“[jiao]了?”

  许知意想哭:“嗯,[jiao]了。”

  她转过身,张开手臂,抱住寒商,“终!于!全!都!做!完!了!”

  她头一回这么主动。

  寒商僵了片刻,小心地用手臂搂住她,把她环在怀里。

  “许知意,既然都做完了,我们两个要不要去哪里玩?”

  “好啊,”许知意说,“等再过些天,有空的时候,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新西兰?”

  寒商怔了怔。

  从悉市去新西兰,飞机只有两个多小时,机票几百刀,有澳洲的学生签证,一两天就能下签。

  许知意不再是十八岁的那个许知意,现在想去,易如反掌。

  许知意:“我们一起去皇后镇,我想去学滑翔伞。”

  往事纷至沓来,寒商喉咙有点发紧。

  “好。”

  他摸了摸她一头蓬松的乱毛,调整声音。

  “还要先等你感冒好一点再说——已经[jiao]了,不用再做了,应该快好了吧。”

  许知意:“虽然学校的事都做完了,可是我还有好几个画稿都要赶紧画完。”

  寒商:“……”

  就没有真的闲下来的时候。

  许知意问寒商:“你最近都不出去找人了?”

  最近这些[ri]子,许知意一直感冒,寒商留在家里的时间居多,很少出门。

  寒商答:“不急。”

  “有进展了吗?”

  “有一点进展。记得上次在露营地,我们拿到的那个电话号码么?号码是对的,可惜我还没真的找到人。”

  画稿的压力没那么大,许知意这些天来头一次,终于能正常睡觉了,

  昨晚熬了通宵,许知意破例十点多就早早地收拾好,躺在床上,脑子却很兴奋,根本睡不着。

  她对着墙,突发奇想,轻轻敲了敲。

  这么早,寒商肯定还没睡,但是回音马上就来了。

  咚。

  对面也轻轻敲了一下。

  十点多,还不到合租条例里规定的保持安静的时段,许知意再敲两下。

  咚

  ()  咚。

  对面也跟着敲了两下。

  咚咚。

  太好玩了。

  许知意试着叫他:“寒商?”

  这次没人回应(),

  (),

  “寒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在对面说了句什么,手机紧跟着发来消息。

  寒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再大声就只能喊了。

  她用手指关节“咚咚咚”又扣了三下。

  伴随着寒商回应的敲墙声,手机响了,这回是乐燃。

  【你俩玩什么呢?】

  他在楼上也听得很清楚,许知意不敢再敲,乖乖酝酿睡觉的状态,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又忍不住轻轻叩了一下墙。

  “晚安。”许知意轻声说。

  那边立刻回了轻轻的一下,像是在回答:

  晚安。

  第二天早晨,刚起床,许知意就收到姐姐许从心的电话。

  许从心说,她要搬家。

  “搬家?”许知意纳闷,“为什么忽然要搬家?”

  许从心现在住的公寓,是她和向衍一起贷款买的,没有突然搬家的理由。

  许知意急匆匆收拾,准备出门,寒商已经拿着车钥匙出来了,“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许从心给的新地址,是个稍远一点的华人区。

  这区很热闹,路上人多得不像是在澳洲,路两边除了中餐馆,还有不少泰国和马来西亚的小餐馆。

  据说有很多黑民住在这边,治安不太好,许知意却觉得,这里人气很旺,一派生机勃勃。

  两人终于找到了许从心给的新地址,是一幢半新的公寓楼,离商业区不远。

  许从心正等在楼下。

  她把一头长发剪短了,只剩齐耳的长度,看起来利落很多。

  看见开车的是寒商,许从心一点都不意外。

  她打趣:“还有这种专程开车接送人的服务,知意,这么好的房东,你哪找来的?”

  许知意下车后一靠近,就察觉到姐姐不太对。

  许从心左边被头发半遮的脸颊上青了一大块。

  许知意急了:“姐,你脸是怎么回事?”

  寒商在身后低声说:“还能是怎么回事。”

  许从心摸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我前几天跟人谈工厂代理的事,晚上回来得比较晚,向衍莫名其妙地不知道想到哪去了,说让我在家带孩子就行了,不要出去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触,怎么解释都不听,疯了一样发脾气。”

  许知意拉过姐姐的手,发现她的手腕像被人勒过一样,也青了一圈。

  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什么伤。

  许知意问:“报警了没有?”

  许从心答:“当场就报警了。警察把向衍带走,向法院申请了家庭暴力禁止令。他现在不能靠近我住的地方两百米以内。警察发通

  ()  知让他从家里搬出去,不过我不想再住在那间房子里了,觉得窒息,所以自己出来租房子。”

  她说:“按这边的规定,离婚要先分居一年以上,不过我这种家暴的状况特殊,法院应该很快就会批准离婚。”

  许从心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是轻松的。

  许知意抬眼看姐姐。

  除了头发,姐姐还有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了。

  这些年,她身上,脸上,头发上,都像是盖着一层黯淡的膜,灰的,黄的,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楚。

  今天虽然脸上有伤,那种疲惫和萎靡却一扫而空。

  许从心打开门禁,带他们上楼。

  她新租的公寓不大,是简单的一室一厅一卫。

  “最近房子很不好租,找了好久,只能先租在这个区,不过也有好处,这边的菜店和[rou]店都要便宜不少。”

  许从心一间间带许知意和寒商看房间。

  “我打算在这里摆一张单人床,我睡,这边摆一个双层床,给奥莉维亚和米亚,她俩现在跟着我,以后协商好之后,估计每周三天在向衍那边,四天到我这边来。”

  “然后在客厅摆张大桌子,可以吃饭,也可以让奥莉维亚她们做作业。”

  “地方小了点,没关系,开始肯定很难,会越来越好的。”

  她的声音轻松快活。

  许知意深深觉得,就冲姐姐的状态,这婚其实早就该离了。

  “我今天约了搬家公司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但是一会儿有人要过来送双层床,你能不能……你们两个能不能帮我在这边等着?”

  许知意答应:“当然行啊,这能有什么问题。”

  许从心走了。

  新租的房子里只剩下许知意和寒商。

  阳台整齐干净,不像姐姐原来的家,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小山一样。

  许从心向来喜欢简洁,不留杂物,偏偏向衍有囤积各种东西的习惯,什么都不舍得扔,她已经忍很多年了。

  这公寓没有高楼遮挡,许知意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天际的地平线。

  “总算是离了。”她说。

  最终还是没能和平分手,离得很惨烈,给这么多年磕磕绊绊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寒商也走过来,站在许知意身后,双手撑在她两边的栏杆上。

  许知意说:“可怕的是,这个鬼故事的开头,是他们两个当初其实是相爱的。”

  那时候许从心大三,认识了大她两岁的向衍,两个人学历相当,外貌般配,最重要的是,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灵魂伴侣,每天无话不谈,能聊个通宵,最后不顾家里的反对,一毕业就飞速结婚。

  结果婚姻就像一个崭新的厨房水槽,看着光鲜锃亮,真用的时候,污水却一点点反上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一次次的,没完没了。

  寒商低头吻了吻许知意的头顶。

  “放心,你不会的。”

  许知意挑挑眉。

  “你这话让我想起,我在一个社[jiao]平台上,经常看见有人吐槽老公,下面评论区就会有一长串女孩子at自己的男朋友,她们的男朋友跑过来回复:不会这样的宝贝,不用担心啊宝宝。配合主楼一起食用,搞笑到不行,像个黑[se]幽默的荒诞喜剧。”

  寒商慢悠悠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不会的。”

  “你一直在做你自己,”寒商说,“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什么样的,就没那么重要。不合适的话,换一个就完了。”

  许知意转过头看向他。

  寒商在望着远处的天际,只能看见他漂亮的下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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