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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揪心往事


见证过顾瑾瑜“发疯”之前的前奏声调,一听“啊呀”声,林浅心领神会,“得,又疯了。”

“装疯卖傻!”顾砚辞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头,“次次都来这招,骗谁呢?”

骗谁?骗甄苒!

听着顾瑾瑜发出的一声声“啊呀”,甄苒神情慌乱,扬声喊保姆:“李姐,你进来。”

保姆应声而去,甄苒连人带椅子转了一圈,催促说:“快,快送我,去,去……”

她语无伦次,说不出话,“去”了半天,后面的话依旧卡在喉咙里。

看她心急火燎,林浅代她发声:“送她去XX医院!”

“慢着!”顾砚辞前行两步,抓住轮椅的把手,“她装疯,看我揭穿她。”

他正要发号施令,林浅冲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领会其意,松开扶手。

保姆推着甄苒往外走,前行途中,甄苒发出狠厉的警告声:“她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待她离去,顾砚辞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神色若有所思。

沉默许久,他慨叹:“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一次受袭,是顾瑾瑜随口说说的谎言,她怎就看不穿?”

林浅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幽幽说道:“别说她糊涂,之前的你,跟她差不离。”

顾砚辞:“……”

又来了!

“顾太太,”顾砚辞讪笑,“俗话说,骂人不揭短。你给我留点面子,别提黑历史。”

林浅坐进沙发,岔开话题,“你执着于叫顾瑾瑜提供证据,是打算以此做突破口,揭开顾瑾瑜撒谎成性的真面目?”

顾砚辞颔首:“正是。”

他坐进林浅对面的沙发椅,深思着说:“你最后的提议,是个上上策。我们报警,让警察问她。我相信,警察一审,她心慌,会露出更多破绽。”

林浅轻轻摇头,“她聪明着呢,已想出破局妙招。接下来的几天,她故意装疯,警察能奈她如何?”

她的身子向右倾斜,依靠住沙发右侧的扶手,思索着问出一句,“你母亲偏心,更喜欢顾瑾瑜?”

虽是问话,她用的却是陈述句。

顾砚辞向后一靠,回首往昔,语气怅然,“何止是偏心,简直是偏爱。我出生伊始,她没怎么管我,全身心扑在事业上,将我丢给保姆带。在我九岁之前,我见到她的次数,少的屈指可数。”

“哦,”林浅微微点头,“原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顾总,小时候还是个留守儿童。”

顾砚辞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轻敲几下,说起陈年旧事,“好几次,她回家看我,保姆逗我说,你看,谁来啦?我抓着头发想了半阿姨来了。”

林浅哑然失笑,母亲当外人,真真是留守儿童。

顾砚辞眉心一跳,说到顾瑾瑜,“顾瑾瑜就不同了,她出生,她尽量抽出时间陪伴,顾瑾瑜喝的奶粉,十瓶有八瓶是她冲的。顾瑾瑜玩的玩具,穿的衣服,都是她亲自选购的。学校开家长会请她去,她推说没时间,叫我父亲去。可她却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下厨为顾瑾瑜做辅食。”

林浅心神微动,想起一件事,“你说过,顾瑾瑜三岁时走丢,责任在于你。她既偏爱顾瑾瑜,那顾瑾瑜失踪的那段时间,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一句话,揭开顾砚辞内心深处的伤疤。

他身子一颤,心脏阵阵钝痛,哑声说:“岂止是不太好过,简直是人间地狱。她不打我,在精神上折磨我。每天都逼我书写千字检讨书,当着家里几十个佣人的面大声念诵。最折磨我的是,她对检讨内容要求甚高,非要我用罪该万死之类的词语形容罪过。”

说到这,他的声音再度低哑几分,眼角浮现起若隐若现的泪花,“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段至暗时期,晚上,灯光雪亮,照耀着每一张看戏者的脸庞,我位于众目睽睽之下,朗声念诵自己的罪过。那些写在纸上都充满践踏意味的词汇,从我的嘴里冒出来,投射向四面八方,又回灌进我的耳朵里。化作无数枚锋利的匕首,划开我的颜面,切割我的自尊心。我表面上故作坚强,内心肝胆俱裂。我委屈,想哭又不能。从小形成的观念告诉我,男孩子伤心时不能哭,男孩子哭鼻子丢人现眼。”

似是对应自己所言,顾砚辞眼角若隐若现的泪痕干涸,苦笑一下自嘲,“长期当众检讨,再加上为写出让她满意的内容,我长期深刻反省自己,强制性给自己定罪。最后,我都认为,弄丢顾瑾瑜,是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过。找不到她,我必须以死谢罪。找到她,我必须尽我所能弥补她。”

结婚将近一年,林浅这时才知道,顾砚辞也有不堪回首的陈年伤痛。

时隔十几年,他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龄,再说起,依旧泪眼迷离,可见创伤之深。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声,不幸福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难得他能在自身都遍体鳞伤的情况下,化身小太阳,散发一身暖意治愈她。

怪不得他某些时刻忤逆不孝,跟甄苒势不两立。

原来他和甄苒之间,早有积怨。

如她猜测,顾砚辞眼底的眸色涌动,“这一段经历,不想还好。一想起,我自动忽略她孕育我所受的苦痛,只想跟她大吵一架,为那个饱受委屈的自己出口恶气。”

林浅走向顾砚辞坐着的沙发,挨着他坐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下颔抵住他的头发,轻声说:“如果你想哭,现在大哭一场也不迟。”

顾砚辞从她怀里抬起头,恍惚的眸光聚焦,思绪从久远之前拉回现实,“突然间矫情,顾太太,让你见笑了。”

“并没有,”林浅轻抿唇瓣,“听你所说,我喉咙堵得慌,心里难受得紧,像是有把刀子在心里戳呀戳。”

这句话,在顾砚辞耳朵里,自动转化成“胸闷气短喘不过气”。

他目光一凛,握住林浅的手臂,惴惴不安地问:“躯体化症状又来了?我的错,不该说这些揪心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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