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御书房。

  皇帝徐玄胤手上拿着一份奏折。

  一双修长的手，保养得细致白皙。

  一只红玉扳指，套在左手食指上，烛光映射之下，发着幽幽红光。

  他看的是冯真刚刚呈上来的太子的奏折。

  不用看向皇帝，他便能感知到，皇帝心中那份隐忍的怒气。

  冯真侍奉徐玄胤三十余年，尽心竭力，但亦有自己的原则。

  第一，不过问皇帝家事。

  第二，涉及皇储之事，绝不掺和。

  但是。

  若想置身事外，何其难啊。

  徐玄胤偏偏对他格外宠信。

  任何事宜，都会同他商量。

  至少，他会知道。

  有信，才会宠。

  此时，冯真悄悄向明黄色殿帘后撤退。

  “老家伙，太子这份奏折，你看看吧。”

  冯真心中一股凉气。

  却也无可奈何。

  徐玄胤早看到他在悄悄后撤。

  偏偏就在，他即将退到帘后，才叫他来看奏折。

  好吧，躲，是躲不过。

  涉及太子的，涉及皇后的，涉及七殿下的事，冯真真心不愿意牵扯。

  如今，这太子，定是犯了蠢。

  果然，打开奏折。

  是参云州赢战的。

  说是前方探报，赢战助战雁门郡，故意向南绕路。

  是为躲避敌军。

  蓄意拖延。

  此事，并非太子有意使坏。

  毕竟，此前，徐玄胤在御书房中，召见太子。

  命他对此次战事，多加关注。

  毕竟是国之储君，多年来，未有征战。

  此次亦是一次良机，太子以此加以历练，对战事，多加了解。

  太子原本对于命五皇子的封地，派兵助战雁门郡，极是不满。

  他最担忧的是，五皇子同二皇子亦或七皇子，这三人的势力联合，恐怕于自己不利。

  而其中，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圣恩正隆的五皇子。

  毕竟，他掌管着大楚大部分的商业财富。

  如若被五皇子经此一战，再顺势发展扩大军队力量，获得战功。

  后果……

  自然是自己最为不愿的。

  更重要的是，朝中那些老狐狸，墙头草，立时便会倾向于五皇子。

  亦或，暗中两面交好。

  故此，他派遣两支探马。

  一支，是东宫御前侍卫。

  另一支，是自己暗中培植的心腹暗卫。

  这些暗卫，连皇帝，都未必知道。

  徐玄胤怎会不知。

  只是，皇子们暗中积蓄些力量，无可厚非。

  他们若是各个只知道花天酒地，他反倒是担心。

  但太子此次这份奏折，倒有些玄妙。

  明显是在告五皇子的状。

  太子如此心胸，日后岂能担当天子之责。

  冯真对这个伺候了三十年的主子，太过了解。

  真是，你不能干，不行。

  太能干，也不行。

  光结交，是私交朋党。

  不结交，是愚蠢无用。

  徐飞说，你在报我身份证吗？

  此时，徐玄胤很好奇冯真如何看待此事？

  冯真心道：“我谢谢你，皇上。”

  “分明挖坑。”

  冯真硬着头皮，接过奏折。

  细细看了两遍。

  他心下已然明白。

  太子和五皇子之争，早已朝野人尽皆知。

  唯有皇帝，不以为意。

  如今，太子借此战事，打算痛击五皇子。

  因为，从太子所得两路人马的密报看来，赢战大军，的确绕路到壶口，而未曾直接到雁门郡。

  其一，云州地处繁华富庶之地。

  内无祸乱，外无敌人。

  云州军，在这里向来疏于训练，不喜战斗。

  如今，前往对战蛮夷，如何肯冒险？

  不如静待其变。

  这是太子和幕僚的推论。

  故此，不等大战开始，便即上了奏折，打算先声夺人。

  先参他一本再说。

  日后，再看战况如何。

  太子这一计，乃是上屋抽梯，先给皇帝一个铺垫。

  徐玄胤心中，亦是奇怪。

  赢战虽无重大战功，却也是一员勇将。

  对于兵法战术，了然于胸。

  为何会犯此错误？

  莫非果真是小五，不愿相助雁门郡？

  毕竟雁门郡太守秦钟，是二皇子的嫡系，而雁门郡的守将凌若雪，又是凌波的女儿。

  实在复杂。

  冯真道：“陛下，大战消息，尚未到达，不如再等上一等。”

  徐玄胤道：“你派去的皇城司的侍卫呢？”

  “打探的如何？”

  冯真早料到，躲不过去。

  “陛下，皇城司侍卫，传来的消息，也是这些。”

  “什么？”

  徐玄胤果然大怒。

  “雁门郡城内的消息如何？”

  冯真道：“他们打探道，七殿下率队伍进了城。”

  “之后，便探听不到城中消息。”

  徐玄胤冷冷道：“这雁门郡，消息防守，倒是严密。”

  “连皇城司都打探不出？”

  “陛下，据回来的暗卫说，凡是乔装进城打探消息的，都石沉大海，再无音讯传出。”

  “如今，是死是活，亦未可知。”

  “他们也只能在城周围五十里内活动。”

  “好，很好。”

  徐玄胤咬着银牙。

  但目光之中，竟透出一丝赞赏之意。

  “老家伙，给你一个任务。”

  “是，陛下。”

  “将太子此次密奏之事，散播出去。”

  “便说，五皇子的云州军，拖延了行程。”

  “……”

  冯真领命出去。

  “这位皇帝真是实力坑儿子。”

  “莫非，是要五皇子记恨太子？”

  “莫非？”

  “皇帝对太子不满，早有意废掉太子？”

  “还是，借此削弱皇后的母族，上官家族。”

  冯真走出御书房。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

  “陛下，在下一盘什么棋？”

  “还是他在搅乱这盘棋？”

  第二日。

  五皇子奢华的府邸。

  锦鲤鱼池中，莲叶渐渐开满半个池塘。

  五皇子徐川，身穿轻薄的淡蓝常服，喂着自己的锦鲤。

  姚金鹏站在身边，禀告一些京城中的传闻。

  “太子竟然散播云州军故意拖延，不肯进驻雁门郡？”

  “果然，太子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姚金鹏满面焦急。

  “殿下，大战在即，这样的传闻，于殿下着实不利。”

  “需不需要，臣下去做些事情。”

  “不必。”

  徐川阻止了他。

  “幸好，本王早有防备。”

  “本王早将赢将军的密信，上呈父皇。”

  “此次，且看太子，会做得多绝。”

  “如若，他不过是一个小小伎俩，倒不能怎么样。”

  “本王，倒是希望，他放个大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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