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你没事吧？”

来人在开口说话时，也走出了黑暗，露出真面目。

李昱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垂下了眼睑：“怎么是你。”

对方猛地顿住，用玩味的口吻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很失落，你最期待的人没出现是吧？”

“少哔哔，赶紧过来扶老子。”

李昱左手护住腰子，抬起右手。

“你受伤啦？”

黄文勇这才惊讶地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搀扶：“我还以为你吓坏了，坐这休息……伤哪儿啦？慢点，慢点起来。”

李昱站起来后，跟着低下头，同时拿开满手是血的左手。

黄文勇伸头过来一看，一道两三厘米宽、不知多深的刀口，触目惊心。

“我送你去医院……”

黄文勇下午的时候，也在彩票摊那里。

他发现吴勇等人一直在找李昱，担心会出事，才去找她姐以及王凯来帮忙。

只不过他不想被吴勇看到，然后记恨他，所以躲了起来。

一直等所有人都走远才现身，没想到李昱受伤了。

两人坐的三蹦子去的医院。

那会儿小县城里还没有出租车，三蹦子就是出租车。

两块钱一个人，两个人一起的也只算两块。

三个人的话……三个人坐不下，这玩意儿除了驾驶员，最多只能容下两个人。

县医院靠近城南，一路颠簸过去。

李昱真的怀疑，他没被捅死，也得痛死。

他在医院缝针，黄文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等五针缝完，又被安排到病床上躺着。

不知过去多久，黄文勇终于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李昱的父母。

难怪找不到人，原来是去通知大人了。

李昱肯定是不想让二老知道的，他把自己当大人看待。

可在黄文勇这个半大的孩子看来，被人捅破肚皮是天大的事，必须通知大人，也只有大人才能做主。

二老进了病房，都是一脸忧心忡忡。

不过没有听到埋怨，李有田还是那样，他很担心，但是不吱声。

罗敏霞则握住李昱的手，一边询问伤情，一边要哭要哭的样。

李昱很庆幸，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是那种一进来什么都不问，首先就埋怨孩子：

“怎么搞受伤的？”

“是不是跟人打架啦？”

“活该啊你，净花冤枉钱。”

“你就不会学点好吗？”

……

二老都是关心，就是方式有些不一样。

一个默不作声，一个哭哭唧唧。

李昱自然强打精神，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大事，才好让二老放心下来。

一个家，就算没有钱，其实也是可以很幸福的。

秘诀就一个：多替家人着想。

这个道理，李昱并不是生来就懂。

也是二老走后，李昱常常沉浸在懊悔之中，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等二老情绪差不多稳定后，李昱趁机道：“老崽老妈，你们看我这不是受伤了么，要不你们帮我给学校请个长假吧，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休息。”

沉默的李有田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你中考怎么办？”

他最关心的，依然是李昱的学习。

所以，只能趁着受伤，作为请假的理由。

李昱敢说他请假去挣钱，李有田能打断他的腿。

可问题是，中考只能凉拌了。

李昱是大学毕业十年之后，才重生的。

那会儿，他连大学和高中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别提初中知识，现在让他解个二次函数都费劲。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不会。

只是需要很长时间，一点一点琢磨出来。

中考一门一个半到两个小时不等，做一个题就花半小时，那还考个屁的咧。

李昱想着，万一实在没办法，只能花高费上高中。

到时候父母问起，说是考上的就完了。

“情况有变，二老对不住了，我可能不能好好读书了……”

想起之前做出的承诺，李昱心中有愧。

可他实在没办法，有句老话说的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但是李昱认为还有下半句：“除非有钱。”

他相信，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反正读书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能找一个好工作，工作就是为了挣钱。

李昱现在直接跳过中间商，一步到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只不过，李昱能理解，二老未必能理解。

所以，李昱并不打算向二老摊牌。

当某一天，李昱可以证明能养活他自己了，再摊牌，二老绝对不会说什么。

父母担心的，其实并不是你能不能好好读书，根本还是担心你能不能养活自己。

这是父母的毕生愿望，什么时候实现，什么时候才放心。

当然，操心，是一辈子的事。

“中考当然正常去考啊，我的成绩您还不放心？”

李昱生平撒的慌不少，只有这个心跳的最厉害。

李有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沉默不吱声。

一般这样，就是答应了。

虽然被吴勇捅伤，住进了医院。

但是福祸相依，也算帮李昱解决了怎样请假的难题。

这一刀，没有白挨。

……

晚上，病房里安静下来。

李有田回去了，明天要去工地干活。

罗敏霞请了假，专门照顾李昱。

她在床边趴着，已经睡着了。

李昱虽然躺着，但是并没睡着。

他的眼睛睁开，盯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刚才的城西街道口。

当时他坐地上时，黄文勇的出现，误以为是她出现了。

她是一个女孩子，名字叫詹云娥。

因为两人的身型消瘦，个子差不多高，她还是个假小子，当时又黑，李昱加上意识恍惚，所以认错。

詹云娥是城西街道的一个租户的女儿，那个租户是湘南人，在阳城县做收破烂生意。

詹云娥是在这边出生的，只比李昱小两岁。

两人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关系特别的好。

可惜在李昱十三岁，詹云娥十一岁那年，她们举家搬走了。

此后的三十多年间，李昱再也没有见过她。

偶尔想起来，如果现在两人还联系的话，说不定就会在一起了。

因为在玩嫁娶新娘的游戏时，詹云娥答应过他，长大以后要嫁给他。

那会儿年纪小，心思单纯，所以当真了。

此后，李昱一直没谈过恋爱。

也许是在等她，也许不是。

李昱也不清楚，总之就是不想找女朋友。

可惜重生回来，时间还是没赶上，要是再晚两年就好了。

至少李昱会主动要对方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写信也好，去找她也罢，起码能找得到人。

现在，即便重生回来，还是不知道她是湘南哪里人。

人到底在哪里？

这恐怕依旧会是李昱心中永远的遗憾。

“我都重生了，却还是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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