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秦王的陵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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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不必去看父亲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
但他却迟迟没有听到父亲点头答应,偏头一看,便见父亲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之[se]。
扶苏问道:
“父亲可是不喜欢?”
秦王政摇头:
“如此一来,耗费太大了。”
这个提议听上去相当不错,但建造起来也是相当的费时费力。
其实提议并非方士自己想出来的。
他们只管看风水,给皇陵中搞个庞大的山川复原不是以他们的身份敢提的建议。毕竟这是个相当浩瀚的工程,方士也怕被朝臣指着鼻子骂他们蛊惑君上大兴土木。
自古以来,方士只有在深受帝王信赖的时候才会飘,才会什么都敢说。但目前的他们显然还没混到那个地步,秦王愿意多看两眼都是仰仗太子的抬举。
所以,复刻山川是扶苏示意他们说的,这是当年一统天下后始皇自己的主意。
不知道这一世的父亲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开始爱惜庶民起来,观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当初父亲可是很热衷于兴建宫室的。
每灭一国便仿照其王宫建造一座宫殿,就是后来的六国宫。
但如今的父亲一直都没提建宫殿的事情,即便问起,也是问的玄宸宫建造进度。
扶苏之前有点拿不准父亲这是对六国宫不感兴趣,更想早些看见玄宸宫落成。还是当真开始爱惜民力,觉得六国宫其实也没什么仿造的必要。
如今看来,是后者无遗了。
这是件好事,扶苏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而且咸阳城本来就拥挤,花那么多地和人力物力建六国宫确实有些[lang]费。六国真正的王宫如今都已经是父亲的别宫了,何必再造个仿品出来呢。
不建六国宫,省下来的[jing]力拿去建造玄宸宫,或许真能叫父亲早点看到玄宸宫彻底完工。
若是父亲实在喜欢,也可以将六国宫中君王居住的正殿或议政的朝宫融入玄宸宫里,成为它其中之一的宫室。
不过,六国宫没有兴建的必要,不代表在骊山陵上也要委屈父亲。
扶苏认为复刻天下山川很不错,父亲既然喜欢,那他一定要安排上。
爱惜民力是一回事,修建陵寝是另一回事。
他努力推动大秦繁荣富强,不就是为了叫父亲高兴?陵墓太过奢华耗费甚巨,他就想尽方法赚钱。
他自己赚来的,他爱怎么用怎么用。
造价低廉的纸张等新式好物卖去六国,给扶苏带来了巨大的利润。这些钱虽然都被充入国库了,但扶苏想拿它做点什么,还是没人会置喙的。
若是担忧劳役加重,那就只用犯了罪的囚徒修陵,不征发民夫。
正好,随着六国覆灭,不少贵族选择私下搞事情反抗秦国。这些人被抓住之后总不能又放了,不如拉去修陵墓。
还有便是六国各地原本
关在府衙囚牢中的犯人,同样是现成的劳动力。
有些人或许是六国贵族用权势冤入狱中的,过去接手地方政务的秦吏自然会认真审阅卷宗,无罪的进行释放。剩下那些确实犯了罪的,扶苏已经让人全部押往骊山了。
想到这里,扶苏便对父亲说道:
“父亲可喜欢方士的提议?若是喜欢,便不必顾虑那么多。骊山有足够的囚徒可以建造任何您想要的东西,倘若不够,就叫将军们[chou]空去剿一[bo]匪。”
即便是在关中各地,也有零散的山匪作乱。想要不侵犯庶民就找到足够的劳动力,其实再简单不过。
以前不去剿匪,是因为地方郡县没有足够的兵力。大费周章地派兵入山只为了三两成群的匪徒,又显得十分[lang]费。
但随着天下一统,战事停歇,庶民失去了军功封爵的渠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去打匈奴打百越打西域,倒是可以靠剿匪稍微赚点功绩和封赏。
不一定能分到田,却一定能分到赏金。
有赏金也不错,既能叫自己得到实惠,又能造福乡里,何乐而不为?
秦王政听罢,仅剩的那点犹豫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爱子都为他做了这么多准备,他怎能辜负对方的一片好意。既然对民力消耗远不如预计的多,那便就这么定下好了。
秦王政当即命人叫来墨家之人,和方士一起商讨如何建造天下山川。
趁着墨家没来之前,方士抓紧时间阐述自己这么提议的理论支撑。
虽然建议其实是太子出的,但太子既然叫他们代他开[kou]了,他们就得扯出听上去足够合理的解释。否则没头没尾的,容易影响他们在秦王心中的可信度。
方士便道:
“此前我等说过,水银河规模要足够庞大才能确保联通黄泉。后来我等经过详细商讨,又搜罗了各地传说,对黄泉有了更多的了解。”
秦王政愿闻其详。
“黄泉深埋地底,虽名为泉,却不一定只是泉。”
古人挖墓[xue]时偶尔会遇到地下水涌出,混合着黄土变为黄[se],这是黄泉的由来。先民们便认为黄泉是联通地府的通道,黄泉的另一边就是死后世界,但活人无法过去。
方士则提出了另一个设想:
“地府或许是另一处与如今天下相似的世界,山川走向都完全一致。许多人在不同的地方都挖出过疑似黄泉的泉眼,更佐证了这一点。”
方士认为,地府也有泾河洛水长江黄河等河流,黄泉就是联通现世河流和地府河流的渠道。
若是这样的话,在陵墓中复刻山川,就能骗过地府,让水银河也与黄泉相连。一条河不够稳妥,那就把天下大河都做出来,这么多条河,总有能被黄泉接入的。
再大胆一点,水银河和地府河流都在地底下,说不准水银河直接跳过黄泉、直通地府河流了呢?
秦王政听得神往不已:
“真人所言极是,只是河流众多,丹砂或许不够。”
方士表示王上多虑了:
“若要复刻山川(),就要按比例缩小所有山川的大小(),否则地宫中根本就放不下。”
秦王政又问:
“缩小的水银河,可会影响效用?”
方士答:
“只要水银河的总体量摆在那里,便不会影响其功效。何况整个天下的河网都囊括其中,哪怕河流本身不够宽阔,光看规模也是足够的。”
秦王政欣然应允:
“善!”
扶苏心道这些方士可真能扯,怪不得上一世能骗过父亲。
他趁父亲不注意冷睨了方士一眼,警告他们不要以为自己哄住了君王就可以为所[yu]为。
方士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连忙低眉敛目,做出恭顺的样子。
太子殿下非要花费巨款哄亲爹开心,他们只要配合就行了。其他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得有数,可不能飘了,否则离死不远。
墨家巨子的求见适时为方士解了围。
秦王政听闻秦墨巨子亲自来了,大手一挥,宣人入殿。
巨子进殿先拜见王上和太子。
路上他已经差不多听侍者说清楚了叫他来是干什么的,方才在殿外等候的时候,也听了几耳朵方士的说法。
巨子深觉不妙,他询问王上:
“不知可有新的地宫建造图纸?”
秦王政原本的陵寝规模是远没有后世人[shu]知的那么大的,毕竟刚开始建造时他还只是个诸侯王。
后来掀起灭六国之战后,规模便逐年扩大。原本划定好的地宫范围一扩再扩,到了天下一统后,灵机一动又想复刻山川,才最终确定了正式规模。
这一世秦王政只在决定增添水银河时,让人修改图纸扩充地宫规模。但因为之前水银河具体要怎么建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所以最终版本的稿子是没有的。
现在方士又提出了新的建议,扶苏便想着一步到位,也免得后续继续折腾了。
听到巨子的询问,扶苏示意侍者去他的寝宫将图纸取来。
秦王政看了儿子一眼。
建议是方士刚刚才提的,图纸倒是在儿子手里,这就很有意思了。
图纸取来之后,秦王一眼认出那是爱子的手笔,不是旁人绘制的。看来复刻山川的提议并非当真出自方士,爱子默默做了这么多,竟也不像往[ri]那般拿出来邀功。
但话又说回来,扶苏要是当真想隐瞒,大可叫旁人去作图。这瞒了一半又露一半,显然是故意的。
秦王政不由失笑。
自家太子争宠的小手段越发多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他假作没有发现异样,只让人将图纸呈给巨子。
巨子看完之后,脸[se]顿时就绿了。
首先,他们墨家弟子是研究机关术的。
发明一些小东西可以,改良各种稀奇古怪的技术比如造纸术,也能勉强接受。把他们当工程队的设计师
() ,叫来看施工图纸,这就有点过分了。
墨家的专业不是搞造房子挖地宫!
墨家不是全能的!
之前王上把墨家当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巨子也就忍了。可是这图纸是个啥啊?有没有考虑过一丁点的合理[xing]啊?!
巨子忍着火气询问甲方爸爸:
“这复刻的山川,是在‘室外’的,还是有宫室笼罩的?”
王上要在地宫里建宫殿这个没什么。
反正是房子类的建筑,每个房间都不是特别大,多加几个柱子就能撑住上方的“屋顶”——也就是地宫上方的土地。
要知道地宫是建在地下的,上面有厚厚的土层阻隔。有一些部分甚至是在山底,上面是一整座山。
但是非房子类的建筑,比如要在地宫里搞个“户外花园”,那就要仔细斟酌了。
户外区域占地面积不小,又没有支撑。就像一个巨大的房子中间没有足够的柱子和承重墙,那么房顶(骊山)是会塌的。
这群方士能不能有一点常识?这种户外山川是能在地底下建的吗???
方士默默低头看着脚尖。
别瞪他们啊,建议又不是他们提的。有意见找太子殿下去,殿下非要这么做,他们有什么办法。
上辈子秦国工匠要面对始皇陛下如此不讲道理的要求,这辈子好一点,提要求的换成了太子殿下。
不过比较惨的是,上辈子工匠好歹能以各种借[kou]告诉始皇“这个做不了”,试图挣扎一下,这辈子就别想了。
扶苏:上辈子不是成功做出来了吗?怎么这回你们就不行了?
面对巨子的质疑,大秦太子泰然自若:
“确实是建在户外的,不过巨子不必忧心地宫顶部坍塌。复刻的山脉众多,可以借助山脉为支柱,撑住地宫的天穹。”
巨子疑惑:
“天下山脉高低不平,若要完全复刻,如何能行?”
比例尺一致的情况下,最高的山峰肯定就是户外部分的最高点。其他山峰高度不够,怎么支撑天穹?
这个问题上辈子就讨论过了。
扶苏回忆着当初的解决方案,给出了三个选择——
第一种,在高度不够的山脉上额外增加一段连接顶部的天柱。用颜料和雕花伪装成虚幻光柱的样子,仿佛通天之柱,又仿佛是人类看不见、只存在于仙人眼中的撑天柱。
第二种,以大部分山脉的高度为地宫高度,这样就有大量山脉可以作为支柱了。比它高的山脉可以只做半截的,多弄点云雾一类的设计,做出剩余的山峰隐没在云间的假象。
第三种,在山脉之外选择合适的位置单独建造撑天石柱,补上部分区域山脉不足的问题。石柱做得[jing]美一些,应当不会显得突兀。
巨子:……
敢情您都提前想好对策了啊。
秦王政觉得三个提议都很好,他都想要。一时难以取舍,最后决定让方士和巨子去
讨论,该怎么搭配取用。
方士十分擅长讨好君王,立刻打蛇随棍上,吹捧起来:
“太子的提议极好!天柱传说古已有之,据传在四极之地各有一方神柱,撑住了天幕不曾塌陷。
我等凡间之人自然无法凭借区区四根石柱撑住整个地宫,却可按照阵法点位多设立一些,必然够用。”
巨子听得头皮又炸了:
“按照阵法点位设置?不行不行,要经过测算才能确定石柱的位置!”
哪里支撑力不够需要石柱,那不是阵法说了算的,要专业人士去测算。这群方士尽会出馊主意,王上可不能听他们的。
方士被驳斥了,很不高兴。
他们可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这墨家巨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区区一介工匠,管的倒是很宽。
两边互相看不顺眼,很快争论了起来。
这个说你不懂建筑工程,那个说你不懂地府传说,各有各的道理。
巨子觉得自己是在为地宫的安全考虑,方士觉得自己是在为王上死后魂归地府的大业着想。谁也不服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秦王政看他们吵架看得有趣。
他问儿子:
“这也是你安排好的?”
扶苏:……
扶苏觉得,父亲对他的预知能力有点期待过高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方士会和墨家吵起来?而且他没事为什么要安排人在父亲跟前吵架?
不过看父亲挺高兴的,扶苏便微笑着表示,父亲开心就好。这些人能逗父亲一乐,也是他们的荣幸。
吵架看多了就没意思了,扶苏估摸着差不多了,便给方士使了个眼[se]。
方士立刻懂事地退让了一步:
“不如这样,我们把阵法画出来,你们把支柱的位置标出来。我们互相看看能不能协调一下,同时满足阵法和支撑的要求。”
其实方士早就想结束争论了,因为他们底气不够足,怕太过吵闹惹恼秦王。他们不像墨家巨子是个搞科研的痴人,闹起来不管不顾的。
奈何太子之前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让他们停下。好不容易可以停了,他们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
阵法嘛,都是人编的。只要看起来唬人就行了,其实改动一二问题不大。
实在不行他们还能造个新的阵法出来,比如围绕着地宫正中心的宫殿搞一圈所谓的“盘龙阵”。
其实就是在图纸上画一条龙,然后在龙的不同轮廓位置都标个点位出来。盘龙只要不细化,那就是一个螺旋的圆圈,保管照顾到墨家想要的每个方位。
最后的龙头就安置在正中的宫殿上头,非常完美。
扶苏听罢方士现编的盘龙阵法,思忖片刻,提笔在图纸上飞快勾勒了出来。
“可是这样?”
龙身盘绕几圈,将天下山川都涵盖在身躯下。龙首搁在微缩版玄宸宫预计建造的位置,龙尾尖单独撇出来,是琉球
岛所在地。
关中平原本不在天下山河的正中心(),但扶苏往西将西藏高原画了进去。他的说法是昆仑山在高原最西处√()_[((),昆仑自然也该是大秦土地。
——虽然大秦目前并没有兴趣发兵去攻打高原上的诸戎部落,但等和西域的通商彻底稳定,西域诸国都自愿成为他大秦藩属,那这里就是秦土。
别说是西域和昆仑了,扶苏甚至都把北部[cao]原画了进去,因为他对蒙恬和韩信能灭匈奴这件事很有信心。
整个天下山川的范围就是个不太规整的圆形,十分适合盘龙。
方士看到成品激动地点头:
“不错!这就是盘龙阵了!”
仿佛这个阵法古已有之,并不是他们现编的那样。
墨家巨子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进行建造了。”
扶苏正要把图纸递给他们,让他们拿去细化,秦王政却拦了下来。他让人叫来画师复刻图纸,这张爱子亲笔替他绘制的陵寝图纸他要自己留着,放入陵中陪葬。
巨子:……
不至于,真不至于。王上的占有[yu]也太强了,一张图纸而已。
听说太子的墨宝除了批复的奏疏之外,一点都流传不到外头去。他当初还以为这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空[xue]来风,必有因由。
巨子决定换个话题:
“天下山川数量不可尽数,想要完全复刻过于困难。况且比例要对得上,只怕不容易。”
哪怕扶苏能默画下各地准确的地图,也只能画个大概。不可能细到支流的支流、低矮的丘陵小坡都全部还原。
若是让人去各地绘制完备的舆图,又很劳民伤财。尤其是绘制时还要各种测算,山多高水多宽,没有几十年下不来。
古代又没有卫星地图,这些都得靠人力来完成。
扶苏点头:
“所以不必强求完全一致,大体差不多即可。山脉和河流都只取规模够大的那些,剩余细枝末节不必在意。”
方士也附和,说天下山川等比例缩小之后,那些本就体量小的山河会被缩到根本不起眼的程度。因而不如只保留大型山河,其他的就算了。
巨子又问:
“水银容易挥发,此事如何解决?”
水银可不是普通的水,常温下也极易挥发。哪怕是在地宫里头,时间长了水银河也就干涸了,换成普通河流反而不至于如此。
这个问题上辈子也考虑过。
奈何那个时候技术不成[shu],只能束手无策。如今倒是有了别的应对方法,就是耗费巨大了一些。
扶苏答道:
“以琉璃覆盖住水银河,便可防止挥发。”
但那么多条河流,全部用透明琉璃封住不知道要用掉多少琉璃。幸而工坊如今烧制和裁剪琉璃的技术已经很成[shu]了,自己做的东西,用起来不心疼。
巨子若有所思。
这样一来,确实能够延
() 缓挥发。封得好的话,甚至能完全不泄露出来,水银河就能一直流动……
等等,流动?!
巨子一把抓过画师画到一半的图纸。
画师猝不及防,手中的笔差点在纸上留下一道丑陋墨痕。幸而他及时反应了过来,收好了笔,没有毁掉这张图纸。
巨子却顾不得管他,拿着半成品图纸反复观看,确定自己刚刚猜测的没有错误。
他赶忙汇报道:
“王上,殿下,复刻山川的话,地势有高有低,水银河会不断流进东部‘海’中。长此以往,上游就没有水银了。()”
秦王政皱眉沉思了片刻,缓缓点头:
巨子说的也有道理。?[(()”
巨子神情严肃,觉得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结果又听秦王政说:
“所以需要你们墨家用机关将入‘海’的水银运回上游,如此方可生生不息。”
巨子:……
不要拦着他!他今天就要和甲方爸爸同归于尽!
天下河流那么多,源头各自在不同的地方,这么搞得弄多少机关?而且机关也需要动力支援,不然它无法凭空运作。
秦王政挑眉:
“寡人知道机关需要动力运作,这不是已经把陵寝的位置定在骊山东北了吗?”
他准备等地宫差不多建好之后,在骊山东北处的河流之上建造一座大坝,将原本东北流向的河扭转为西北流向,为陵寝提供动力支援。
即便没有水银河的机关,陵墓防盗也需要大量机关。秦王政早就决定好要用水力为机关供能了,此事墨家应当是知晓的才对。
毕竟这么专业的考量,一开始就是找了设计陵墓的匠人咨询,才能决定的。秦王政自己是个外行人,懂的可没那么多。
巨子莫不是被气昏了头,才不记得这个了吧?建议不是他自己提的吗?
结果墨家巨子哀怨地提醒秦王:
“设计陵墓主体的是历代为先王建陵的匠人世家,并非我墨家啊王上!”
不能因为墨家特别能干,就觉得什么都是他们干的。抢同行的功劳是要遭记恨的,王上你清醒一点。
秦王政恍然:
“是寡人记错了,原来不是你提的。”
那就难怪了。
巨子不想说话,他现在非常心累。
秦王政只是感慨了一句,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说正事:
“现在你既然知道了,便去找人了解清楚一些。工匠提过要在陵寝旁修建鱼池蓄水,届时便由此池向陵中供水。”
修改河流流向之后,就会在旁边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池。规划始皇陵的地面建筑时也把这点考虑了进去,到时候这方池塘还能做个地上景观。
方士再次跳出来夸赞道:
“此鱼池位置不错,正和风水!”
巨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们?
皇陵的修建困难重重,然而
() 秦王要处理政务了。他觉得剩下的都是小事,墨家完全可以和修陵的工匠商量着解决,所以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墨家巨子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章台宫,和旁边一身轻松的方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谁让方士只需要负责提馊主意呢,具体怎么实施他们不管。难以实现那也是工匠需要[cao]心的,不关他们的事。
画师还没画完图纸。
硬着头皮留下来临摹了好几张,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等终于画好,迫不及待地把原稿还给了王上,赶紧溜了。
秦王政命人收好画稿,心情愉悦地继续批奏折。
扶苏看了父亲一眼又一眼,但是父亲始终没有开[kou]询问他皇陵的事情。分明知道了是他在出主意,却提也不提,父亲定然是故意的。
秦王政就是故意逗儿子的。
他知道扶苏想听自己夸他能干,不过偶尔不顺着儿子的心意走,也是一种乐趣。
扶苏在心里轻哼一声,收回视线不再看父亲了。不是要认真处理政务吗,那就处理吧,他才没有那么着急等夸呢。
一直到傍晚,最后一封奏折批阅完,父子俩都没有说一句话。
蒙毅察觉到了气氛古怪,却不敢开[kou]打破这个诡异的氛围,只能和史官苦大仇深地面面相觑。
常伴王上左右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们父子俩太能闹腾了。
终于,侍者摆饭的时候,扶苏有点忍不住了。他往父亲身边凑了凑,眼巴巴地看着亲爹。
秦王政明知故问:
“怎么了?”
扶苏决定放弃面子,该撒娇的时候还是要撒的。父亲就是故意想看他撒娇求夸奖的样子,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多做一回也不丢人。
正准备开[kou],几个年幼的小崽子结伴跑了进来,是孙辈的孩子们按照习惯来陪祖父和父亲用膳了。
扶苏立刻闭嘴。
当着儿女的面撒娇卖乖就算了,还是要努力维持一下父亲的尊严的。
秦王政有些遗憾,小崽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舜华进来就大声问道:
“祖父、父亲!听说今天方士和巨子在章台宫吵架了,真的假的?”
怪不得今天来得这么快,原来是听到热闹着急跑来求证的。
扶苏扶额:
“你们怎么连这都知道?”
舜华:“六英宫都传遍了!叔叔和姑姑他们也很好奇呢,不过他们没有时间过来问,就让我帮忙问了。”
秦王政皱眉,章台宫的消息怎么六英宫总能知道?章台宫是个筛子吗,侍者嘴巴就不能紧一点?
扶苏也问女儿,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舜华回答,说是巨子和方士出去之后又吵了一架,吵的时候提到了之前在王上和太子面前吵架的事情。当时那条道上有许多侍者往来,消息这才传开的。
秦王政神[se]缓和。
既然不是章台宫走漏的消息,那也便罢
了。
扶苏则感慨:
“他们可真有[jing]力(),居然又吵了一架。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⑧()_[((),扶苏用完就丢。让女儿去位置上坐好准备用膳,至于女儿询问的章台宫内吵架细节,那是一句也没回答。
舜华气鼓鼓地瞪着可恶的父亲,感觉自己被骗了。
扶苏冷酷无情:
“赶紧吃饭,吃完回去休息。为父还有事情要做,今[ri]就不陪你们了。”
舜华嘟囔:
“父亲每[ri]都有事情要做。”
其实她也习惯了,反正有哥哥弟弟们陪她,她也不是很需要父亲的陪伴。
舜华觉得二叔比父亲看着更像个合格的爹,所以需要父亲关爱的时候她都是往二叔那边跑的。
不过她亲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弟弟愿意帮忙养孩子,扶苏求之不得。
打发走了小兔崽子们,扶苏重新提起之前的话题。但是这次撒娇是没有了,直接问父亲是不是不喜他给陵墓安排的这些设计。
秦王政问他:
“若寡人不喜欢呢?”
扶苏理直气壮:
“父亲不喜欢也没用,那陵墓是我与父亲共用的,我喜欢就好了。”
秦王政:……
某些人登堂入室之后,就彻底不装了。之前还做出恭敬的模样,现在倒是嚣张得不行。
秦王政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胡闹。”
扶苏捂着额头愣了一下。
这一世的父亲以前可从未与他做过这样的亲昵举动,倒是上辈子,他小时候经常因为顽皮被父亲这么收拾。
主要是舍不得打儿子,怕给打坏了,只能稍微教训一下。
扶苏若有所思地看向父亲。
秦王政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可是打疼了?”
他方才没有怎么用力,但扶苏一向身体孱弱,或许他的力气对爱子来说还是太重了些。
秦王政伸手去拉他捂着脑袋的手掌,要看看额头红了没有。
扶苏连忙回神,捂着头不肯松手,还顺势装起了可怜:
“父亲竟然打我……”
秦王政试图查看伤势的动作瞬间就改变了,又敲了他脑袋一下。
“以后不许吓唬寡人。”
扶苏:说出来父亲肯定不信,这次真的不是故意假装的。
解释就是掩饰,扶苏干脆什么都没说,认下了这[kou]锅。
不过他揉完头放下手之后,额头倒是真的留下了两个印子。皮肤白就是这点不好,也怪扶苏自己整[ri]窝在屋子里不怎么晒太阳。
毕竟病弱美男子就是要肤[se]白皙的,没有黑皮的道理,那样画风就太奇怪了。扶苏只能遗憾地放弃了把自己晒黑,绝对不是因为他畏热。
秦王政到底还是让人取了药膏来给爱子浅浅抹了一层。
史官:虽然我不是太医,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幸好药膏送来的及时,否则抹得再迟一些,红痕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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