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说清楚作为一只人形风筝的感受，凤九这回显然施展出了全力，竟然比之前那一次还要快的多。

耳边只有衣襟猎猎作响和风呼啸的声音，我们在夜空里滑翔，就像是两只轻盈的雨燕，然后下一个刹那，就像是瞬移一般。

凤九在附近一栋大厦上做了最后一次停留，然后带着我直奔我家的窗口，我无法知道，这个飞贼是如何在数百数千个窗户中，准确的找到了我的家。

“灭火，快灭火！！！”当凤九把我放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呼救，我压低了嗓子，我出门前刚换的运动衫此时此刻正在冒烟，一缕火焰正从我肩头冉冉升起，我烫的就像是一只烤熟的叫花鸡。

“我靠，忘记了你还没有斗气，不能保护自己，跑的略快了一些，我不是故意的。”凤九无辜的声音响起。

“脱……”也亏得是凤九，毕竟是老江湖，临危不乱，凤九大喝了一声，这回是一语惊醒“焰”中人，我蹭的一声跳起来，最快的速度脱衣服。

很快，我着了火的衣物在我房间里散落了一地，裤衩没着火，还穿在身上，万幸……

凤九倒是悠闲的很，既不帮着灭火，也不忙着告别，而是笑吟吟的打量我的蜗居。

“九哥，让你见笑了。”只穿了一条裤衩的我，我硬着头皮胡诌了起来。

“我这也是头一回带着一个大活人跑路，以致疏忽了。”凤九老脸红了一红，这也太快了，速度已经快到衣物、毛发与空气高速摩擦引发的自燃现象。

难怪凤九说，追星逐月的高阶部分需要配合斗气才能施展，比如此时此刻的凤九，就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任何要燃烧的迹象，他额头上甚至没有一滴汗珠，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脸上略微有些疲累的神色。

“飞贼！凤九！善了个哉的！你欺人太甚！我家菜刀出去了一趟，怎么跟你回来就变成了这副光景，你怎么比老乌贼还缺德啊你，老衲要挠你一个满脸开花！”

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黑长老八只红眼都亮了起来，跟跑马灯一样的让人眼花缭乱，这是黑长老的惊呆模式，模式的定义是，和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飞贼挠了挠头，神情很是尴尬，“且慢动手，小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是要传承我追星逐月的人，我岂有害他的道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主人呢？莫非也在这里？”

小黑和凤九竟然彼此相识，我再回想，凤九这送我回家的几次瞬移与停留的地点。

金茂大厦是起点，城隍庙、黄浦江、老西门都是上海的地名，终点是我家，而将这五个点在地图上连成一条线的话，恰恰就是一条直线。

“善了个哉的，人都这样了，你说是疏忽与意外，还有，保镖呢，如此玩忽职守，像话嘛！白板，你给老衲滚出来！”好嘛，黑长老的调门是越来越高，这邪火直接奔了白板姑娘去了，说起来也奇怪，白板姑娘，确实一直未曾现身。

就在黑长老大发雷霆之后，窗台上响起了一声悠长而清脆的虫鸣，这虫鸣响起之后，雪亮如银的白板静静的趴在了窗台上，那边厢，黑长老的调门立刻就拔高了八度。

“什么叫全须全尾，又没有少条胳膊，断条腿，白板，你自己看看他都黑的跟碳头一样了，你再看看他，头发、眉毛全没了！这回好，跟穿山一样变秃瓢了，这还走得出去门么，明天莫非你来替他画两道眉毛？”

“莫吵，你们俩是好朋友呀，这事怨我，改天我请客。”凤九哭笑不得的打圆场。

“哥哥，小婷替你拿了条浴巾，要不先围一围。”穿着睡裙的小婷出现在了我卧室的门口。

那边一人一虫一和尚，乱成了一锅粥，我从小婷手里接过浴巾，裹在了自己腰间。

这孩子躲在我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看着那体格异常高大的凤九，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说：“不是坏人，小婷不用怕，这位先生是个好人，是那位老乌贼爷爷的老朋友。”

“这就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凤九蹲下身体，与小婷对视，可惜他实在太高大，就算是蹲着，依旧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婷。

“这孩子不是孤儿，只要我活一天，小婷就永远不会是孤儿，她是一个有家人的孩子。”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我莽撞，这真的是一个意外，我错了，小婷，你能原谅我么？你比我要幸运多了，我小时候是个孤儿，至今也没有家人，我很羡慕你呢。”或许只有自小在街头流浪的凤九才明白，一个安全而温暖的家对一个孩子而言具有何其巨大的意义。

“飞贼！看在你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老衲就放过你这回，还有你这保镖，就算是上课，你也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啊。”

“这一对小冤家，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小子人缘倒是不错，出门还带了个这么强的保镖，避役竟然也舍得，这就让我更期待你学会那追星逐月之后的表现了，希望不要等得太久。”凤九背对着那对小冤家，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九哥，若是单纯比较速度，是你快还是白板快？”我搂着小婷的肩膀，她听到双脚永远不要碰到地面这句话，同样露出了白日见鬼的神情，小丫头很是迷惑不解。

“白板更快，这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生灵，我这跑路第一，指的是在人类当中，我受限于斗气的瓶颈，像这样高速移动施展追星逐月的次数与距离都有巨大的限制，你是不是有些失望？”凤九干脆利落的承认自己不如白板，甚至自曝其短，我立刻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感到失望，跨越种族强行的比较短长，毫无意义，正如人类不可能与鱼比较潜水一样，如何突破自身的极限，前行并不断超越自己，才是我关心的要点，九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实在是名不虚传。”我这话并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意思。

“善了个哉的，白板，你给老衲滚回来，你这个当口吃什么夜宵，老衲还没有和你说明白呢，关于保镖的职业道德与素养。”一声清脆的虫鸣之后，窗台上的白板突然消失不见，显然是白板姑娘对于黑长老的喋喋不休已经不耐烦了。

“说跑就跑……”黑长老悻悻的对着窗户抱怨起来。

“哎呀，肚子突然就疼了，我要赶紧上个厕所，下回有机会再来做客，老子告辞了，下回来，我给你带礼物啊，小婷，我走了……哎呀，肚子怎么这么疼。”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偷凤九竟然借着肚子疼遁溜了，为了不让小婷害怕，还中规中矩的从家门出去的，而不是从窗户飞了出去。

黑长老，这厮听见关门声眼看着凤九溜了，蹭一声跳上我的肩膀，第一句先问的是，“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这厮虽然是爱装了一点，仗义是真仗义啊，我心里暖洋洋有如艳阳高照，又怎么会觉得疼。

我溺爱的拍了拍它黑色的圆脑袋，它似乎短时间内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得道高僧的认知，也亲昵的用脑袋在我面颊上蹭了一蹭，就如同是一只正在撒娇的猫，但是很快它就意识到了这样做的不妥。

“善了个哉的，老衲还是和尚不事猫呀，一时忘情，失了体统，还请诸位施主莫要见笑。”黑长老懊恼的自责了起来，小婷捂着嘴吃吃的笑。

我的卧室一片狼藉，这场火灾来的是如此突兀而离奇，带着我高速移动的凤九却是毫发无损，我不由得慨叹起斗气的神奇与绝妙来，最可恨的是，我体内一点斗气产生的迹象也没有，没有斗气，追星逐月的高阶部份就永远不可能学会，更遑论施展。

“太厉害了。”我确实是过于震惊，脱口而出。

黑长老老气横秋的接过了我的话茬，“善了个哉的，这是理所应当的吧，凤九是那只臭乌贼的死党哎，若是太弱的话，岂不是丢了退路乌贼的脸面，你知道臭乌贼为什么总不待见你么？”

“为什么？”

“答案不是异常明显么，就是因为你太废柴呀。”

我本想重重的弹和尚几个脑奔，想想刚才它为了我怒斥凤九和白板的模样，又有些下不去手，只好怒道：“臭和尚，带着小婷去睡觉，我还要收拾房间，凤九倒是强，老乌贼就待见他么，我看未必见得，老哥俩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一般卯上了。”

“不许瞎说，黑长老，哥哥才不废柴呢，你看就连身上着了火，哥哥也没喊过一声疼，要小婷看，哥哥很强大！”小婷气鼓鼓的替我反击。

我听了这话却是哭笑不得，我倒是想叫疼，当着你们面我好意思叫么。

“好吧，不是废柴，这大半夜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菜刀小施主，想必过几天就无碍了，他福大命大造化大，睡觉觉咯。”

卧室终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真他妈疼啊。”

对于今夜的烫伤，我并没有太大的担忧，明天在那缸来历不明的神秘绿液里泡上一泡，这些烫伤会飞速的痊愈。

我对着镜子里不人不鬼，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燎泡，红彤彤就像是刚刚蒸熟螃蟹一般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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