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言生了心魔，他自己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若被他人知晓，必会引来杀身大祸。

嘴不严是一回事，但要是事关生死存亡，白祈言还是很清醒的。

“他在骗你！他在骗你！”

“他只是想让你做一棵依附于他的菟丝花而已！”

“白祈言，自己的命运永远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滋味不好受吧？永远只围着一个人打转的滋味不好受吧？”

“说什么爱你……爱你就应该包容你的一切啊，可他只是把你当宠物养而已！”

心魔的声音再次从心底最深处冲出来。

这些话，白祈言自己也在心中反反复复的想过。

因此在听到之后，他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你闭嘴。”

心魔反倒是更加兴奋。

“白祈言，你明明知道的，冥府有阴阳卷，为六道生灵命书，改写阴阳卷可以蒙蔽天道。当年凌渊于人间借寿，或许也有这阴阳卷的功劳呢？”

白祈言眼神放空，一言不发。

此刻他非常清醒。

甚至很明确的知道，心魔所说的这些话语，全都是他自己潜意识里的所思所想。

只是从前被他刻意压制下去，而如今又被心魔翻出来了而已。

曾经的白祈言也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平生只爱铲屎官。

但在面对生死大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无法信任任何人的。

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立在一旁被黑布蒙住的人形物什。

即便那东西被黑布蒙着，他也知道，那是他作为猫妖的那具真身。

先前白祈言留下身体，用魅术拖住了疏寒。

在疏寒发现之后，他便将这具身体内的最后一缕元神抽了回来。

如今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

但那毕竟是他的身体。

白祈言意念稍稍一动，蒙着黑布的身体便动作僵硬的朝他走了过来。

一具没有魂魄的肉身，似乎留着也没什么用……

——

“天帝陛下怎么有空来冥府？”

另一边。

疏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冥府的凌渊。

或许是因为同出一体的缘故，两人的长相很是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疏寒看着无情，眸光漠然，实则最重情。

而凌渊截然相反。

他的模样看起来极为从容温和，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自有一种能包容万事的气韵，仿佛高坐云端的天界众神本都应该如此。

凌渊稍稍环视一圈，面上丝毫看不出动气的模样，闲谈般开口。

“这十万年来，你就是将他藏在了这里？”

“藏？”

疏寒莫名笑了一声。

“他一直都在，不过是陛下心虚，不曾来过罢了，怎么能说是藏？”

凌渊道：“本座若一早知道你为情乱智到这种地步，当初就不该留你。”

疏寒不想跟他辩论这些，索性直接问道：“陛下来此有何贵干？”

凌渊：“本座若是让你除了他，你必定不愿，但你必须将武神真身带回星云沙海。先前武神真身还在星云沙海的时候，你还能保下他，如今他魂魄归体，天道容不下他的。”

说完这番话，不等疏寒回复，凌渊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疏寒站在原地，缓缓呼出一口气。

凌渊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

他想让白祈言相信他。

但可惜，如今的白祈言似乎只相信自己。

疏寒回到那间卧房之后，下意识看向白祈言。

也正是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察到了什么，目光立即转向了书案边的角落里。

那里原先放置着白祈言作为猫妖的那具身体，如今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块黑布。

疏寒迅速找寻一周。

“你的真身呢？”

白祈言侧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毫无反应，仿佛完全听不到他在说话。

疏寒目光逐渐变得森凉，继而骤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床边的锁链，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

锁链瞬间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我问你，真身呢？”

白祈言还是睁着那双圆润的杏眸，只是在与疏寒对视时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舔了舔唇角，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你说那个啊。”

疏寒：“在哪里？”

白祈言眨了眨眼睛。

“被我吃了。”

疏寒面色瞬间变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白祈言趁着他震惊怔愣之际，将锁链从他手中拽了回来，又重新躺下。

“我吃了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疏寒死死盯着他，“为什么？”

白祈言依旧还是那副散漫的态度。

“十万年大妖的真身，大补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真身，吃了就吃了，又无关别人的因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气氛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白祈言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慢腾腾的坐起身。

“我知道你带着这具身体回冥府，肯定是在想办法让我回去，可是……你觉得我很傻吗？神骨再怎么不济也是神骨，妖再怎么好也是妖，我又不是傻子，可你却总觉得我傻。”

而疏寒这次也是真的生气了。

他站在床榻边看着白祈言，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会害你？”

闻言，白祈言脸色稍微变了变，随即低声说道：“我没这样想。”

“你没有感情吗？”

疏寒突然问道：“我养了你十万年，整整十万年相伴，都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一次？”

听到他这样问，白祈言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人倒打一耙。

“你是在问我吗？你竟然说我没有感情？我倒是想相信你，可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不想死！

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疏寒：“你不信我会帮你？”

“不是。”

白祈言摇头。

“我怕你没有能力帮我，我怕你又像以前一样，一命换一命。”

当初他以为的雷劫，是疏寒帮他挡下来的。

疏寒险些因此丧命。

说他既要又要也好，别的也罢。

白祈言的确珍惜自己的生命，却也不想让疏寒为他而死。

想到这里。

白祈言深吸一口气说道：“求你了，你别管我了，这一劫，无论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命，与人无尤。”

疏寒则是被这番话给气笑了。

“我若是能不管你，一早就不会管你了。”

白祈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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