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家用另外一只手，搭在铁木凯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阿凯，我知道你是有大志的，你的未来，绝对不会只是局限在这小小的阳城，甚至是你终有一日，还会离开我……别说冲动话，你的路还很长，但我已经老了，陪你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你真的不需要顾虑我这个老头子。”

    “仗着有些老资历，我只想跟你说两句掏心窝的话，你要好好记住，即便只是一些废话，但你总得让我倚老卖老一回嘛。”

    这次铁木凯倒是放下倨傲姿态，双眸恢复平日里的平静和聪慧。

    “你的骨子里是最烈的，最刚猛的，遇到最危急的事情，你比我有决断，极少拖泥带水，这在闯荡各大部落之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性格。虽然性子里有刚烈，但也有细腻温柔，放在经商手段里，你做得也是极为出色。”

    “可是这种出色，随着年月的变化，却使得你被腐蚀了。腐蚀得开始狂妄，开始自负，甚至开始不把人放在眼里，开始自圆其说，自我欺骗。”

    “别急着反驳，我只想告诉你，当你遇到一位真正比你手段高明的人，你自然就能理解今日我所言不差。”

    ……

    铁木凯的脸色红润，褪去了一些黑色，没再纠结于韩宇只是拿一条羊毛编制的劣质绳子，来交换自己的木盒手枪，自己亏了几条街的遗憾。

    他眼神变得凝重，甚至像是在欣赏一名美女。

    韩宇发现了对方的不妥，慌忙抽回自己的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你要干嘛，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呸……我可是直的！”

    铁木凯哈哈大笑，甚至是笑得弯下腰来抹着眼泪，远处的属下见了，大感奇怪。

    自家的主人，什么时候会掉眼泪了？即便是面对猎豹兽人，他都能咬着牙，忍着泪水，压下身体被重伤了的疼痛，从兽人手里抢来一只花豹子美女。

    狠辣和绵柔，是主人标签式的形容词。

    眼泪，从没有过！

    是风沙大了，一定是风沙大了。

    但铁木凯心里知道，自己不是被韩宇感动了，是被自己东家早前嘱托的话给感动了。

    遇见一个比自己更有本事的人，就能意会到自己的道行浅薄吗？

    东家啊，你才是我见过的，道行最是深厚的人。

    他的脸翻上台面，收起了绳子，正式地自我介绍：“阳城铁木凯，未请教？”彡彡訁凊

    韩宇放下护在自己胸口的双手，说什么直的，是一句玩笑话，他也正色说：“闲人韩宇。”

    “闲人？”

    韩宇义正言辞，说得像是交代遗言般郑重：“没错，没用的闲人。”

    铁木凯知道对方不过是不想把身份，随随便便地交底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并不真个儿是闲人。

    闲人手里会捧着一颗价值连城的鳄鱼蛋？能从鳄鱼手里，活着抢来鳄鱼蛋？

    就算是自己十名属下，全副武装跑进鳄鱼池，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当然如若是把生命置之度外，或许能有不同的结果。

    铁木凯为韩宇倒了一杯茶，这次的笑容要真挚了许多，或许他的内心深处，对韩宇是有一些感激之情的。

    是他的出现，点醒了自己。过去的三年，走得太顺风顺水了，快把最初那个怀揣梦想的自己，彻底丢弃了。

    此时能重新拾起，多得是眼前的少年。

    他再也不玩奸商那一套，直接了当地说：“你怀里的那颗鳄鱼蛋很值钱，我想买下来，但不是真正的买下来，我打算跟你七三分账。”

    韩宇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感情好啊，我七你三，该怎么结账呢？”

    铁木凯做了这么多年的奸商，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大智若愚的少年，连忙摆手说：“是我七你三，但我除了奉送你那把珍贵的手枪之外，还可以任你挑选三样东西。”

    韩宇双眸闪烁，后快速地点头说：“交易倒是合理，只是我觉得，你有两点说得不太妥当。”

    “哪里不妥当？”

    韩宇如数家珍一般，伸出自己的食指，点了点铁木凯手上快要掉在地上的红黑混色的绳子，极为认真地说：“第一点，是你让我选择的东西不该是三件，是四件才对。哎……别忙着打断，我敢说，就一定有道理。你想啊，我们能坐下来静心喝茶聊天，是一种缘分。佛祖说过：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相识，相知。相知我们还远远没有达成，但终究是相识一场。”

    “惺惺相惜使得你我使然，不自觉地拿自认为最珍贵的东西赠予对方，记住，是赠予，不是单方面的赠送，是双方友谊的见证。”

    “你此时要说咱俩的这份友谊，被各自的物件价值所约束，从而丢了这份情意，你觉得合适吗？是不是大大的不妥？”

    铁木凯微微一愣，旋即是拍案惊奇，举起大拇指说：“贤弟啊，你是我见过的，最会说话的人。成，四件就四件，我答应了。”少有知己的铁木凯，是第一次对除东家之外的人，刮目相看。

    “另一个不妥呢？”

    韩宇喝了口茶，润了嗓子，笑道：“也不是特别的事，做生意做交易嘛，讲究的是一个公平公正。你有意要我鳄鱼蛋，也很有诚意地送我四件物件，我不该断了你这份好意。”

    他轻轻地从胸口的地方，摸出鸡蛋大小的鳄鱼蛋，郑重地说：“这枚鳄鱼蛋的价值，不在于鳄鱼蛋本身，在于它认主后的贡献是无限的。你知道这层深意，我自然也知道。”

    “这个世界啊，太过危险，有一只食肉兽在身边守护，你说是不是多了一条生命？”

    “都说生命可贵，你要我拿自己的生命来做交易，还卖出个贱价，我是很不情愿的……”

    铁木凯是看出来了，这家伙说了半天，到底是分配不均，引起他这番惺惺作态。

    忍不住好笑：这小子是当真有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这套奸商理论，早在三年前自己就炉火纯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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