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讪笑着，心中计量着自家与龚尚书家的差距，想到自家老爷还要在人家手头留点好处，眼珠子转了几转。

  她可是往龚府递了好几次拜帖了，那龚夫人不是说头疾就是说没空，总归是找各种理由都推脱过去了。

  再加上上次长公主宴会之后，这京中哪家不是在看她的笑话。

  偏生那不中用的还要使唤着自己，让自己腆着脸找到人家内宅，让那些个夫人们去吹枕边风。

  想到这周夫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不过眼前这绝佳的攀谈机会就在眼前，她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周夫人一改先前用鼻孔看人的态度，脸上赔着笑，往汪安手中塞了一块银锭子，轻声说道：“这位小哥您行行好，瞧我方才这不是着急嘛？说话充了些，您瞧着能不能让我先进去？我也不看病，我就找龚夫人有些事。”

  汪安掂了掂手中的分量，冷笑着塞了回去：“您还是没搞清楚，咱这是寿春堂，不是什么迎春苑，您这钱啊还是留着看病用吧。”

  笑话，这大长队的病人都排着呢，个个睁大着眼睛瞧着，汪安要是真收了这钱，破例让她进去了，那他马上也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你！”周夫人食指着汪安的鼻子，仰着头将那小眼睛瞪出一条缝。

  医馆隔音并不是很好，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温宜民和沈璋抬头对视了一眼，沈璋率先笑道：

  “你选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挑的这小子伶牙俐齿，品行端正。”

  温宜民赞同地点点头，下巴上的那绺胡子一颤一颤地，淡淡说道：“若是品行不端，那便是再机灵也只能是个惹祸精！”

  “不过要说选人的眼光，那我也是真的好，要不然怎么能一眼看中阿宁这丫头在行医方面天赋异禀呢？”

  温宜民的脸上满是自豪，沈璋亦是。

  被夸的沈千宁却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下的龚夫人，每一次落针都要慎之又慎，一上午下来她的手指已经有些麻木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上午的这些病人都能活下去了。

  最后一针落下，沈千宁深呼出一口气，双手用力地甩动着，就着采莲伸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

  嗓间的那股燥意被清泉压下，如久旱逢甘露，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计时一刻钟。”沈千宁吩咐道。

  “是。”

  见躺在榻上的妇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沈千宁浅笑着解释道：“龚夫人，约莫一刻钟后会腹中会绞痛，届时不必慌乱，尽数排出即可。”

  “好好好……”龚夫人将露在外头的手臂朝着沈千宁伸了伸，招呼她凑近一些。

  少女微微侧头，俯下身凑近她，耳畔响起了慈爱又知性的声音：“沈丫头，你可有婚约在身啊？”

  猛地听到这样的话，美眸微睁，诧异地对上龚夫人的视线，那双漂亮的杏眼眨巴了几下，带着几分小女郎的娇俏。这才让人惊觉，这些日子响彻京中医术的沈大夫也不过是位刚到二十的女子。

  沈夫人好笑地瞧着她的反应，以为她是害羞，便主动开口说道：“我家中还有一位尚未婚嫁的，年纪是比你小上几岁，但也是个懂事疼人的。”

  “今日一见你我便觉着欢喜，若是没有婚约在身，不如成了这段缘分？”龚夫人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喜娘上沈府提亲，这样的好姑娘要是落到别人家，那真的是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夫人……我……”一时间沈千宁大脑一片空白，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这突如其来的相亲局。

  “沈大夫！下一位病人给您带进来啦！”汪安冲着屏风后头的人喊话。

  如今钩虫症男女患者都有，索性为了便宜医治就让沈千宁主要负责女性患者，温宜民索性将寿春堂后头的那间厢房也收拾了出来，让给沈千宁带女眷在里头医治。

  沈千宁从未觉得这声叫号有这般动听过，慌乱中起身，又不失礼数地朝龚夫人屈膝告辞：“多谢夫人好意，当下千宁实在是无意于儿女情长，千宁先去忙了。”

  “采莲！你记着些时间，别忘了提醒龚夫人。”少女妥帖地叮嘱道。

  说完，落荒而逃的跑向外头。

  “欸！沈丫头……”龚夫人不死心的撑起上半身，可惜才抬起一半就被采莲赶忙制止。

  “夫人，您好生歇着，可不能乱动啊。”

  龚夫人这才悻悻然地躺下，瞧见采莲这丫鬟像是对沈千宁了解颇多，笑着张脸开始打听沈千宁的生辰八字。

  “欸，小丫头，你同我说说你家小姐。”

  采莲最是喜欢听旁人夸自家小姐，当下那张小脸满是骄傲，得意地开始说道：“我们小姐啊，那可是（此处省略一万字）……”

  周夫人在外头等了快有半个时辰，见那队伍移动的缓慢，且门口还没有走出来想见的人当下心急如焚，双手交叠在胸前，踱来踱去地说道：“这么久也不见人，玉儿在府上等着可如何是好啊！还有这龚夫人怎么还不出来啊！”

  寿春堂门口停下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车厢的四角挂着一品国夫人的牌子。

  车帘里伸出一双保养绝佳的玉手，虚虚地搭在丫鬟的手臂上，稳稳地从里头走了出来，那是燕容夫人，同时也是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当家娘子，可以算是大宁除了皇室女子以外，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楚玉饱含笑意地看着门口井然有序的患者，即便是等待，也被安排的妥妥当当，风吹不着，日头晒不着。

  当下心里有对这沈千宁的好感增加了许多。

  整个人优雅端庄的走进寿春堂，礼数有佳地朝汪安问道：“沈大夫现下可有空？”

  汪安一抬头，见是昨日来过的燕容夫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跑到柜台前头，毕恭毕敬地将人往里头带：“夫人您这边请。”

  门口站着的周夫人一看她都可以直接进去，那为什么自己不行？！前面说得这么好听，无论什么身份地位都要排队，这会儿来了个燕容夫人就直接把人带进去了？！

  恼怒窜上心头，她噌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里头冲，边走边喊道：“凭什么她就可以先进去？！”

  可周夫人却没注意到，店门口等着的病人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楚玉鄙夷地看了眼周夫人，见她将汪安推到一边，胡搅蛮缠地样子，刚要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女声——

  “就凭燕容夫人是我请来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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