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飘荡在半空中，睁开眼一片黑暗，视觉也慢慢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刘耀觉得自己快丧失作为人的思维，唯有不断在心中反复回忆和妻儿的过往，才勉强让他保留一丝神志。

  “咚——”

  沉闷的敲击声从天边传来，将混沌中的刘耀唤醒，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他眨动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心口一阵滚烫，他用力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有了实物，声音也跟着传来，一切都渐渐清晰，

  “...被神遗弃的蠢物，还不快滚！”

  女孩愤怒的声音陡然变大，彻底惊醒了刘耀，感觉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像是灵魂回到了躯体的感觉，刘耀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动动手脚，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恢复，四肢身躯都不太听使唤。

  暂时控制不了身体，他只能先抬眼看向前方，耳边争吵的声音非常近，

  “我们也是神的造物，凭什么要将我们弃在外面！”

  “让我们进去！”

  抗议的声音不断，刘耀这才发现，周围还有不少人，就站在他身边。

  僵硬的转动头颅，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不过每个人的表情都差不多，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不知道怎么的，刘耀想到了游戏里的npc，这些人和那些npc好像啊。

  “神的造物？看看你们恶臭的身躯，浑浊的精神体，背叛神明你们已经成为污浊，还妄想得到神明的庇佑，长得丑想到倒挺美，还不滚！”

  先前将刘耀叫醒的声音又传来，清丽透亮的嗓音，听上去很熟悉。

  再次转动头颅，一张俏丽的面庞在栅栏的另一边，

  “...小槐？”

  竟然是之前刘耀经历过的《献祭》副本中，名叫槐的那名少女。

  震惊的声音不大，隐藏在周围的叫喊声中，但槐还是捕捉到了，她准确的找到站在人群里的男人，眼睛里闪过疑惑和警惕。

  这样陌生的眼神让刘耀愣住，他记得自己在副本的时候和女孩关系不错，他们还共同抵御来自村子外的怪物，最后离开副本还是大团圆结局，怎么现在女孩一脸憎恶的看着他。

  搞不清楚状况，刘耀没再喊，但他也不想和这些看上去和npc很像的人站在一起，那种阴寒的感觉时刻在背后，着实让人难受。

  努力操纵身体，他笨拙的想要离开，可他一动就有人拼命挤，就这样刘耀被推着到了槐面前，

  “让我们进去！”

  “神啊，我们需要你...”

  “让我进去...”

  站在前面的想进去，后面的则是互相推搡像到前面来，刘耀本来就控制不了四肢，一下就撞到了栅栏上，防止摔倒他扶了一把，一阵滚烫的烧灼感瞬间烫穿了手掌，

  “啊啊啊  啊啊——”

  同样受到伤害的还有其他人，刘耀抱着胳膊看过去，只要是碰到了栅栏的都受了重伤。

  低头看着从掌心开始完全碳化的手掌，从醒过来开始就有的怪异感更加强烈。

  他感觉不到痛。

  除了一开始碰到被烫了一下，现在感觉控制不了这只手，除此之外一点痛感都没有。

  周围的人在哀嚎哭求，使得这种割裂感越来越强烈，刘耀心底泛起一种猜测，抬头看着眼前的栅栏。

  这道将村子整个围起来的栅栏是用最普通的木头制成的，但上面篆刻着一圈特殊的图纹，是《献祭》中他和玩家们帮着村民一起刻上去的。

  这果然就是之前通关的那个副本，刘耀心中激动，但马上反应过来，他现在的站位，是在栅栏外面。

  《献祭》副本中的双土村，是处在深山中的世外桃源，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月的15号就是他们供奉神明神明的日子，但献祭日前，村子会遭受怪物们的猛烈攻击。

  刘耀他们帮助村子抵御了怪物侵袭，一同制作了这栅栏，别看这些图纹只是普通刀具雕刻而成，每一根都是他亲自附过魔的。

  用玄赐予的那些能量。

  其实刘耀并不懂得怎么运用，甚至不知道还能用，一直以为是被动技能，但槐却主动让他抚摸图纹，手掌接触之下，体内的能量运转，他能感觉到一部分力量附着到了木头上，最终成就了拥有特殊效果的栅栏。

  想到这里刘耀抬头，直视栅栏后面的少女。

  她当初让自己给图纹附魔，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上有能量，那或许现在也能够感觉到。

  直勾勾的眼神里带有星光的味道，槐的注意力再一次被这奇怪的人吸引。

  在她的视角，这些黑压压围在栅栏外的神弃之人都长得一样，浑浊的肉身看上去是人形，实际上早就被污染同化，随时会变成黑雾。

  也正因此，他们才想要进入村子，得到神的庇佑，这样能减缓同化的速度，但凭什么呢。

  他们背叛了神明，与浊物做了交易妄图成神，最终害得神明陨落，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却又想要获得神明最后的庇护，简直就是既要又要还要，贪婪的气息已经将神赐予的精神体也侵染了，他们早就不是神的子民。

  只是站在最前面的这个人有些奇怪。

  槐先前听到了他喊自己的名字，作为祭司她的名字众人皆知，便只看了一眼没多注意，但现在仔细端详，隐约有能量从男人身上传出，是熟悉的气息，

  “...”

  槐满心疑惑，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喊出刘耀的名字，她不明白为什么故人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但看刘耀的眼睛，求助意味非常浓烈。

  注意到了槐的视线，刘耀明白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但看她还存在质疑，便知道想要获得帮助没那么容易。

  而且他现在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

  身体僵硬到连垂头的动作都做不到，刚才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身体就转了半天才转动，人这么多又不能喊，刘耀急得不行，但心里其实有了些猜测。

  恐怕他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体里了。

  脑袋中回忆失去意识前的事情，他被怪物穿过了身体，便觉眼前一黑四肢失去控制，再醒来就是一片混沌，或许就是那时灵魂被挤出来。

  那他的身体现在在哪，是被方屹他们带走了吗，还是还留在那个副本。

  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是“死了”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灵魂意识还健在，甚至附在现在这具身体里，但应该算是死了。

  想到妻儿刘耀内心酸楚不已，可意识健在，身体里那股力量也还在，他还有机会。

  刘耀很快振作起来，努力操纵身体，只是心底的不安在滋长。

  如果他的身体没死呢，会有东西像他附身别人一样附身进去吗，那如果方屹他们将身体带回去，是带回去了一个什么...

  刘耀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魂不附体，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

  刘耀不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了游戏的真实目的，而他的身体也正如他所想，被寨子里的怪物附身。

  只不过没有如了游戏的愿。

  他的灵魂早就被烙上白焰印记，怪物的精神体只是挤了刘耀的灵魂一下，瞬间化为飞灰，连渣滓都没剩，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躯壳中，方屹他们带回的只是一具空壳。

  “脑电波很微弱，像是脑死亡...”

  “不是脑死亡，是他的灵魂不见了”

  007不断扫描刘耀的身体，一旁忙碌的医生也在检查，担心他们将刘耀判定死亡，它连忙出现解释。

  面板上的信息显示着刘耀的情况，没有人比007更了解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你是说灵魂出窍？”

  躺在一旁病床上的方屹侧头询问。

  仅仅过去两天他的状况就好转了，除了手臂其他伤口都在007的帮助下恢复，纪清平守在病床旁边，两人齐齐看过来，

  “对，可以这么理解，他的身体有被别人入侵过的痕迹，但那个人被消灭了，刘耀的灵魂被挤出了身体，算是失踪...”

  看着面板上的数据，007一一解答。

  它的话一下让监护室的所有人都惊了，不光有医生，还有专门处理游戏的工作人员，

  “你是说像玄之前说的那样，游戏想通过占据刘耀的身体让所谓的npc进入现实世界”

  “是的”

  听到007肯定的回答，为首的领导人吸了口凉气。

  原本玄提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担忧，现在实例就摆在眼前，惊悚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披着人类的外表，里面的芯子却变了，防不胜防的手段，

  “那有多少人现在被...”

  “没有，游戏一直在尝试，但目前还没有成功的例子”

  所以要在成功前将它扼杀。

  事态严峻，在场所有人的危机感瞬间拔到最高，躺在病床上的方屹眼神锐利，纪清平看他的神情也明白，就算身受重伤，他还是会继续参加任务。

  没有叹息，他伸手握住恋人的手，方屹回以更强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两人没有说话，多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言语，他知道他的不放弃，他也明白他的支持。

  ......

  浸在无边黑夜的副本中，没有路灯的照拂，居民楼里的灯光在快速熄灭，断断续续的尖叫声成为夜的间奏，一道脚步声开始在街道响起，由远至近，最终进入某个单元，

  “咚咚咚...”

  “妈，我回来了，开门...”

  敲门声和催促声在门外响起，坐在沙发上的男孩惊坐起，他的同伴也瞪大了眼睛。

  那门外的声音和男孩的一模一样。

  没等两人想出所以然来，声音又响起，

  “...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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