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醉眼朦胧。

    刘盈不放心，只能跟曹窋一起，搀扶着曹参出来。

    到了马车前面，曹参突然低声道：“太子殿下，适可而止。”

    刘盈一怔，“仲父何意？”

    “没什么……就是我只能压到这里了，你要是再不收手，大可以让安汉公为相。”

    说完这一句，曹参推开刘盈，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刘盈笑了笑，微微一叹。

    他扭头的时候，张不疑急匆匆凑过来。“太子，曹相说了什么？”

    刘盈抬头看了看张不疑，突然感叹道：“我今日方知曹相的历来，我大汉三杰，若是单对单，没人是他的对手！”

    张不疑大诧，没人是他的对手？

    那这么说他该是大汉四杰啊？

    张不疑满心疑惑，追赶刘盈过去。

    自长乐宫大宴之后，缉事厂的绣衣使者四出，天下震惊。

    陈平开始发力，朝堂诸臣，尽数骇然。

    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丝毫不敢僭越，生怕触了霉头。

    可即便如此，也躲不过陈平的爪牙鹰犬。

    “启奏陛下，任侯张越，藏匿人犯，臣已经将他捉拿，打入大牢，等候处置。”

    “张越？”刘邦冷哼道：“他为什么藏匿人犯？可有人跟他同谋？”

    “有！”

    “谁？”

    “雍齿！”陈平直接道：“张越藏匿的人，其实是雍齿门客，此人刺杀税官，不敢告知雍齿，转而投靠张越，求他庇护。”

    “连门客都知道要去找张越庇护，由此可见，雍齿、张越，一丘之貉，必定私下勾结。把雍齿也给朕免了，打入大牢，一起审问。”

    “臣遵旨！”

    陈平一出手，就是两位彻侯。

    虽说他们排名靠后，远不及樊哙和卢绾那么显赫，但是不要忘了，那俩人只是在上林苑囚禁，这可是直接下狱的。

    “陈平，你太过分了！”

    政事堂上，王陵愤怒质问，“你的缉事厂，直接派出绣衣使者，直接抓人，又直接审问，把秋官、廷尉、御史台放在哪里？你是奸臣！”

    陈平淡淡一笑，“我听闻您和雍齿是好友，对吧？”

    王陵冷笑：“怎么，你还想连我也抓起来？我和他皆是沛县豪族，我们的交情连陛下也都清楚，你要害人，只管动手！”

    陈平淡淡一笑，“缉事厂办事，并非胡来，我们是奉了太子教令彻查，如今查清楚之后，自然要转给秋官和御史台……只是如果御史台有意拖延，不愿意尽快定罪，我也只有请求圣裁！”

    王陵切齿咬牙，猛地看向晕乎乎的曹相。

    “丞相，您该说句话啊！”

    “说话？对，那个……该喝酒了吧？”曹参道：“有什么话，酒宴上说。”

    王陵差点被气死，摊上这么個酒蒙子，是真的无话可说。

    曹参倒是看得很开，趁着喝酒的时候，走到了王陵近前，低声道：“迷迷糊糊的也是一天，清醒着也是一天……我知道伱和雍齿关系不错，替他鸣个不平就行了。太子那边，还是很看中王兄的，他可是给令堂写过王母赞的。咱们做臣子的，要懂得感恩。”

    王陵浑身一震，不由自主想起刘盈的那首王母赞：贤哉王母，流芳千古。守节无亏，于家有补。教子多方，处身自苦。气若丘山，义出肺腑。赞美汉王，毁触项羽。不畏鼎镬，不惧刀斧。唯恐后嗣，玷辱先祖。谁能比肩，断机堪伍。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贤哉王母，流芳千古！

    要说起来，这还是刘盈第一次专门给一位臣下的母亲写诗。

    王母当初伏剑自杀，惨遭项羽烹尸。

    如今有这一首诗，也略微可以告慰在天之灵。

    王陵叹了口气，“太子圣睿，还是体恤臣下的，只求能网开一面，留一条活路就好。”

    ……

    刘邦端坐在宣室殿，对面就是刘盈。

    “雍齿的罪行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他纵容门客，杀死了朝廷官吏，有管教不严之罪。在他的封地，又搜出铠甲弩箭，等等违禁之物，未尝没有谋反之心。”

    刘邦翻了翻眼皮，“那你准备怎么处置？”

    刘盈道：“孩儿已经拟定了罪名，虽无谋逆之举，未尝没有谋反之心，是生是死，还要看阿父的意思！”

    “朕问你的意思！”

    “我没有意思！我都听阿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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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气哼哼道：“这俩人你要杀就杀，为什么推给乃公？”

    刘盈呵呵一笑，“既然这样，就诛灭九族？”

    “不行！”

    刘邦厉声道：“太重了，会伤人心的。”

    刘盈一笑，老流氓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阿父，你看割除爵位，收回封地如何？”

    刘邦重重一叹，“还是暂时圈进上林苑，以观后效吧！”顿了顿，刘邦又道：“乃公可不是徇私舞弊啊，而是当初雍齿忤逆朕，三次据守丰邑，不愿归降。朕封赏他，也是为了安人心。如今贸然革除他的爵位，反而会让人心不稳，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阿父说得对，您最是仁慈念旧不过，孩儿要一辈子向您老学习。”

    刘邦哼道：“你这个竖子，别油腔滑调的……乃公可提醒你，对这些朝臣宿将，不能一味打压，你用出酎金这一招，还是不错的。但是不能逼得太狠，你还要让人知道，你是在乎朝臣的，是有这份慈心善念的。”

    刘盈连忙点头，“孩儿明白，只是孩儿还没想好怎么办！”

    “不用你想了。”刘邦笑呵呵道：“乃公都替你想好了。”

    “阿父准备怎么办？”刘盈好奇道。

    刘邦一笑，“你是让太子妃许诺鲁侯，将来过继一个皇子给她？”

    刘盈挠了挠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如果实在是不合适，也就算了。”

    “荒唐！”刘邦冷哼道：“朕这一辈子，征战沙场，最是惋惜的将领，除了纪信，也就是奚涓了。偏偏他又无后，朕也替他难过。可若是让朕的皇孙承袭奚家的香火，当个区区鲁侯，朕也觉得不合适。朕思前想后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朕赐奚涓刘姓。”

    “赐姓？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朕不是赐项伯姓刘了吗……朕赐奚涓刘姓，过继皇孙，也就不用改姓了。等时机成熟了，你把鲁侯提为鲁王，也就是了，既不委屈孩子，也算是给奚涓承袭香火，一举两得。”

    刘盈大喜，“阿父真是睿智，孩儿五体投地！”

    刘邦哼了一声，“你五体投地有什么用？到了现在了，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皇孙没有，还送出去一个，你想气死乃公啊！”

    刘盈翻了翻眼皮，没敢回嘴。

    刘邦哼道：“你也别废话了，乃公已经和曹参、王陵商议了，你很快就要再有两位美人了。”

    “什么？”刘盈大惊，“阿父，你要干什么？”

    “给你添俩美人……盈啊，你一个太子，一国储君，肯定不能只有一个。而且你要知道，就算你阿母那么厉害的人，也挡不住乃公纳妃。为了汉家计，为了刘氏开枝散叶，你要多用点心。就算想拉拢人心，也要先把孩子生出来，对不对？”

    老流氓的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刘盈无言以对。

    “行了，打起精神，这是好事，别愁眉苦脸的。你是朕的儿子，咱们刘家可不讲痴心专情啊！”

    刘盈无奈，只好点头，“我知道了……但也请阿父宽限些时日，不要太过着急。”

    刘邦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吧。”

    刘盈点头，退了下去。

    这时候吕后从后面走出来，看了眼刘盈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刘邦，沉声道：“陛下，这一招能管用吗？”

    “能不能都要试一试。”刘邦笑道：“那帮人不愿意听太子的号令，也跟他年纪太小有关系，尤其是这人啊，一天无后，就永远都是孩子，那些人不会尊重他的。”

    吕后点了点头，笑道：“陛下，你是不是为了让人把你当成大人，就连婚都没成，迫不及待生个儿子啊！”

    一句话，直戳老流氓痛点，刘邦气得翻白眼。

    “你，你不厚道！你还记仇！”

    吕后呵呵道：“我要是连仇都能放下，陛下不是更担心了？”

    刘邦盯着吕后，半晌摇头大笑，“你啊，总算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吕后也笑了笑，“是啊，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我要学着笑口常开，不能给孙儿绷着老脸，陛下说是不是？”

    刘邦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还真是担负各方希望……吕后盼着有个孙子抱，刘邦想要看到后继有人。

    刘盈需要向天下人证明，他已经长大了。

    甚至是朝臣，他们也都希望这孩子早日出生，往后也就有了下注的标的。

    总而言之，方方面面，都在热切期盼着。

    这一天，太子妃却是没来椒房殿问安，吕后眉头一皱，她二话没说，直接来长乐宫，刘盈在前面料理公务，吕后直接到了后面。

    “小小年纪，这么贪睡？”

    “阿母，你说会不会怀上啊？”

    细如蚊呐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

    吕后先是一怔，随即心像是开了花似的，就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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