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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人需要救治


李维以退为进的伎俩,未能如愿讨回塔克团长“送”给他的煤油打火机。

    身形单薄的蔷薇小姐回敬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后,消失在来往人流之中。

    李维有些尴尬。

    “蔷薇这孩子只是习惯恶作剧而已。”

    一旁的桑吉夫却习以为常,接过商贩递来的免费沙果,道:“作为西北前线的补给站,战争除了给这座城市带来重税,还教会了民众们如何活着。”

    他攥了攥手里的沙果,直到紫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挤出,他才将其一口吞下,含糊不清道:“就像是沙果,经过外力挤压后,果肉会格外甜,这还是提尼先生教我的。”

    那个名叫提尼的翘胡子果农摘下小帽,欠身致意,随后把想要偷果子的流浪汉一脚踹翻。

    李维收回吃瓜的目光,看着桑吉夫在新换的短衬上擦拭手掌,似乎明白了对方想告诉自己的道理。

    夹缝中求生存,无关高尚与卑劣。

    “我对蔷薇小姐同样没有恶意。”

    李维老实回道,这是心里话。

    事实上,一整天的离奇经历中,戈坦对李维的恶意满满,但他却并不怎么厌恶。

    因为他心里有了个奇怪的结论、或者说是直觉。

    戈坦没有道理。

    虽然在前线时,李维见过很多的不讲道理,比如战争本身就是最没有道理的事。

    但戈坦的不讲道理,却极其自然、普遍,完美融入了城市的每一盏煤油灯、每一张笑脸、每一记挥拳。

    那种在其他地方看来的罪恶、离奇,在这里只是生活的本能、日常的波澜,是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集。

    没有什么应当如何如何,没有道理。

    这座城市还挺率真的,李维心想。

    桑吉夫观察着思考中的李维,注意到他的双眸从些许疑惑,到开朗,再到欣然。

    难不成他从这些话中想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发现令桑吉夫略感惊奇,不由在心里调整了先前对这个年轻人漂亮、天才术士、医者等既定的标签。

    加上了洞悉与智慧,程度未知。

    “前面就是和平大道了。”

    短暂的步行后,桑吉夫停在交叉的十字路口前道:“塔克的介绍信上,提及了你的行医意向,所以我向那边的社区诊所举荐了你,马路对面的第一個小巷,最里面那间亮着灯的铺子。”

    “十分感谢您的认可。”李维由衷表达着谢意。

    “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在那家诊所当医生,可能会遇到些挑战。”

    桑吉夫顿了顿,露出一抹笑意:“不过塔克在信上讲述了你救治我那位老伙计时的精湛医术,想来对你而言,即便是挑战,也不会很棘手。”

    本来应该是肯定和夸赞的话语,但配合上那个古怪的笑容,让李维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两人在路口分别时,李维还是忍不住问道:“冒昧请问,您的老友是?”

    桑吉夫抬手,手掌向下虚压,一直压到半人高的位置:“现在应该有这么高了吧,我给它取了个威风的名字,叫黑豹。”

    “......”

    李维忽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疼。

    看着李维走过马路、双腿不太协调的背影,桑吉夫收敛气息站在昏黄路灯下,像一块无人问津的巨大岩石。

    强大的会长大人今天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半个戈坦市共同见证。

    接下来应该有理由好好“养伤”了吧。

    桑吉夫舌尖在口腔里舔过一圈,干涸的血痂混着沙果的酸甜。

    “呸,晦气。”他啐了一口,唾沫击穿了阴暗下水道里路过的老鼠。

    ...

    穿过马路,拐入第一个小巷。

    确认脱离了桑吉夫的视野,李维出现幻痛的腿恢复如常。

    莱茵帝国有句谚语:“当你想打断一条狗的腿时,记得先看看它项圈上的姓氏。”

    前年给黑豹截肢的那场手术里,李维第一次见到的“桑吉夫”,就刻在黑豹的皮项圈内侧。

    大黑狗当然不叫“桑吉夫”。

    这个姓氏属于它的主人,圣剑骑士团前任团长,“黯月之斩”桑吉夫。

    “再哭就让黑月亮吃掉你”,这是卡妙人吓唬顽皮幼童的黑童话。

    而童话的主角,就是曾在西北战线,绞杀了无数卡妙强者的桑吉夫阁下,一个现如今和下城区打成一片的超凡剑士。

    想到这种违和感,李维浑身不自在。

    他本能的想要远离桑吉夫阁下,不过不是因为自己截狗腿没有看主人,而是担心。

    毕竟这位仇视卡妙巫术的前团长大人,可是说出过“邪神若敢降临,必将一剑戮之”的狠人。

    作为恐虐之主眼中的“忠实信徒”,李维可不认为自己能抗住那轮黑月的净化。

    况且直觉告诉李维,这位大佬似乎有着很厚的伪装。

    在前线见识过各种伪装,也亲手切开过各种伪装,李维相信自己的判断。

    “保持距离”。

    李维掏出手札,在最新一页上画了枚黑月亮,并写下了这四个字提醒自己。

    “让开!”

    一道黑影自巷子深处出现,对站在巷口的李维吼道。

    黑影虽然一瘸一拐,但不多时便冲到了李维的身前。

    李维优雅侧身让开,保持安全距离,但他的眼皮却蓦地跳了跳。

    巷口光线更足,这黑影,或者说一名中年男人,在煤油路灯下露出了一副极其凄惨卖相。

    苍白的嘴唇,血淋淋的胸口,粗糙的手术切口,夹在切口边缘、晃荡的止血钳。

    显然这是一场进行到了一半的手术,但却更像是给病人造成心理阴影的恶作剧。

    “放我回去,我...我不治了!”

    男人,或者说病人,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扶着墙艰难挪动脚步。

    此时的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完全是靠着仅剩的求生欲,向着他认为是光亮、是生存可能的地方奔跑。

    李维有些为难,身为医生,他当然能看出病人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或许再奔跑个十来步,就可以在解剖报告上确定死因为“失血过多”了。

    所以在看到这个病人的肩头上,纹着与其神似的小女孩头像时,李维决定还是插手这位父亲的命运。

    啪!

    一声轻微的闷响,手札准确切在病人的侧颈。

    李维左手揣回手札,右手有力地搀扶着烂泥一般的病人,向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尽头,一块绘着红十字的灯箱,正散发着暗红微光。

    灯箱下的木招牌,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写就的铺名:

    圣斯曼诊所。

    “诊所里有人吗?这里有位病人需要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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