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黔首只觉得每日都有新鲜事，招贤考核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神使就折腾出来辣椒引爆咸阳，好不容易因为原材料跟不上暂时失了点热度，从北地运来的羊毛又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年初时嬴政便安排典客管理诸义蛮夷，能拉拢的自然得给点甜头，日后能踏马南下的匈奴还是一盘散沙，分散的部落都各怀心思，听到大秦开出的条件，一个个都以为是在做慈善。

  羊毛这种玩意对于他们而言便是无用的废物，羊毛毡对现在的北边部族都是奢侈的，居然有大善人只要羊毛，还专门拿粮食和他们换，哪里有不容易的。

  在他们眼中，大秦的人就是人傻钱多，而典客派出去和各部族交涉的人瞧见交易的价格，一个个心里同样乐开了花。

  这可是比他们预期的高多了，还是他们来之前被叮嘱过，莫要杀价杀得太狠，主动提高了些，才有了现在的价格。

  毕竟他们不是商人，要的不仅仅是挣钱，出发点不同。

  日后或是商队主动来，愿意开出更高的价格，他们也不会再来管。

  典客的手下还真没闲着，不可能把腥臊带着油脂的羊毛就这么运回大秦，还真误打误撞的衍生出来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工厂。

  接下来的便是抄作业，毕竟之前神使也做过，招聘的都是女子，而且在他们的观念中，这些活确实是女子做的。

  从墨家借了几个人，将工具都搞定，边关之地倒是被这一批羊毛弄得如火如荼，还有不少嗅到机会的商队前来，大商人总归不会空手，一下子刺激了边市的活力，忙碌但赚钱，还有一些周边的牧民羡慕得不行，托人到边市买东西。

  边关的人脑袋半点不迂腐，立刻上禀嬴政，想要在交界处设置一个边市，主动权握在他们手里。

  嬴政大手一挥同意了，所以在边市，能看到秦人、胡人混杂着，当然，等时间到了，依旧是各回各家。

  第一批运回来的羊毛都是被处理干净，能够进行下一步加工的原料，攸安当然不会管这种事，扶苏头疼的发现，他父王现在什么事情都往少府推，他是真分身乏术。

  李竹和扶苏现在都会聊一些公务，听到这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眼神坚定，“君可觉得妾身可担当此任？”

  扶苏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后续羊毛的加工、售卖，还真是女子接手更加方便，也避免闹出什么口实来，只有一点，李竹还未踏出过第一步，倒是有些考验。

  李竹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不愿意放过此时的机会，继续主动道：“君若是不放心，大可和寻常官吏一般立下规矩，若是妾身担不得此任，君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扶苏万万没料到他沉默的这么一会儿，妻子已经立下军令状了。

  他苦笑道：“你误会了。”

  他解释道：“我未曾不愿意，只是在想该如何安排你的位置，我到底没有任命的权力，可你若是要真正将事接手过去，总归要有个正经的名头。”

  不然不好服众。

  李竹脸色缓和了些，知道他不是不愿意她出面，接下来的都好商量。

  说来说去，两人还是觉得需要嬴政把名分定下来，日后要打交道的地方还不少，总归不会局限在少府这一块，在外总要有个名头。

  然后，攸安这个工具神使又被想起来了。

  扶苏到底心里还有“良知”，觉得这段时间是越来越不把神使当神使了，可有些事情，神使比他开口的效果要好。

  攸安便是在此种情况下见到的李竹，她有种惊喜感，这还是她这第一次踏进女眷。

  “夫人坐下便是，不用拘谨，我不是长公子那等迂腐古板的人。”

  被晾在一边的扶苏无奈听着神使的“污蔑”，有求于人这点话还是能听的。

  李竹顺势坐下，心里却是意外，“李竹冒然上门打扰神使，心中实乃羞愧，只是往日听闻神使风采，忍不住折服，也想要为大秦献力。若是此事叫神使为难，万万莫要勉强，妾身自当寻找其它机会。”

  攸安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李竹，只觉得眉眼和她的话很不一样，一双水润温柔的眼眸搭配上细眉，给人的感觉便是柔和无害。

  但刚刚那几句话就能明白，李竹的性格绝对不是她的面貌那般。

  李竹被她看得心慌，可面上还是保持镇定，还冲着攸安展颜一笑，两人开始对视着，衬得旁边的扶苏更没存在感。

  攸安看够了才收回视线，眼神难舍难分，语气带着显然的惆怅，“夫人何必自谦，今日一见才知道长公子如何的自私，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带夫人来我这里，叫我平白错过了往日的时光。”

  扶苏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何处有不对。

  若是将攸安换个性别，他就明白哪里不对了。

  李竹抿嘴轻笑，只觉得神使说话又好听又有趣。

  “夫人第一次拜托我的事情，我哪里能拒绝得了？”攸安还在那继续，完全不管扶苏的死活，“说到底都是长公子的错，这等事还需要夫人出面，只不过也正是如此，才叫我有机会见到夫人。”

  扶苏这下子再察觉不出来就是真的愚钝了，“神使切莫开玩笑了。”

  攸安轻哼一声，“无趣。”

  李竹被逗笑，也是没想到她家君子在神使还有这一面，。大大方方道：“神使若是不嫌弃，日后李竹倒上门可莫要嫌烦。”

  攸安眼前一亮，本来是想要逗弄缓解下气氛，现在还真觉得李竹不错。

  “当然，夫人上门总归好过一群土匪来我这进货。”

  李竹明白神使的意思，扶苏这会儿又学会装听不见了。

  既然应承了，攸安也不是不做事的人，都没耽误，第二日就进宫找嬴政给他儿媳妇讨名头。

  嬴政沉吟许久，终究是没有拂神使的面子，攸安立刻得寸进尺，“陛下既然给都给了，不如再给李竹一点方便，叫她手上也有点提拔手下的权力，不然这班子可攒不起来。”

  嬴政无奈道：“神使对她的事情倒是上心。”

  攸安立马表忠心，“我对陛下的事情更上心。”

  “……”嬴政他倒是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学宫里面的女子本就不多，不如叫有愿意的跟着李竹去积攒积攒经验，总归最后还是要落到实处，当作是给她们练练手。”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羊毛纺织，可组织统筹交涉一样都不能少，可不是轻松的活。

  嬴政都答应第一步了，总归不会将后面的驳回，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答应，“好。”

  李竹接到正儿八经的任命，还有攸安为她争取来的权力，不可置信的待在原地。

  而随着这一道任命，同样震动的还有咸阳各家，本来女子考核还有缓冲的时间，终究还老老实实待在学宫，可李竹不管是官职大小，那都是切切实实的。

  李斯闭耳不闻，显然不可能主动叫女儿请辞，反正只要有人和他讨论教女，他一概都是“陛下做主”，惹得不少人铩羽而归。

  可真叫他们去嬴政面前找不自在，又没那个胆子，只能冲着能拿捏的下手。

  可想而知，李竹接手的还真不是个轻松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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