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通夷务就少说话
大明小学生正文卷第六百九十五章不通夷务就少说话与日本国使节会谈完毕,接下来秦中堂该做的,就是如何说服嘉靖皇帝了。只有嘉靖皇帝点头了,所有举措才可施行。
秦德威回到文渊阁后,立即就给嘉靖皇帝写章疏奏报,也没写多少细节,主要是写道:
“经臣探查得知,日本国已经有人渐生不恭之心,以神国自居,欲与大明东西抗礼也。”
虚荣的大明嘉靖皇帝看这句,立刻就怒了。
如果日本之夷都能与大明平起平坐,那他这个天朝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放?
嘉靖皇帝带着强烈的情绪继续往下看,但下面就没了......
于是嘉靖皇帝立刻就产生了把秦德威推出午门,打上几十廷杖的冲动。
又有奏疏上不能写的东西?
关于日本国使团的奏疏,本来看完就完了,这样的小事不值得皇帝太过于上心,但秦德威成功把嘉靖皇帝的情绪挑起来了。
“将秦德威召过来!”嘉靖皇帝对旁边侍候的黄锦喝道。
黄锦迟疑了下,又问道:“是否要召诸位先生?”
这里所说的“先生”就是内廷对阁老的敬称,皇帝也经常对阁老尊称先生,但嘉靖皇帝从来没有。
嘉靖皇帝差点忘了,便又吩咐道:“一并召来!”
这是预机务的和不预机务的大学士,第二次集体在仁寿宫门外候见了。
黄锦想起上次有一个不妥当之处,就是地位最低的秦德威比三位阁老来的都晚,十分不合朝廷礼节的情况。
于是黄锦这次就好心调整了下次序,先让小太监去较远的文渊阁召秦德威。
等秦德威抵达仁寿宫门,先行等待后,黄锦才去旁边无逸殿直庐召请阁老。
此时年纪最大的顾鼎臣因病回家休假去了,只有夏言、严嵩接到旨意,便迅速出了无逸殿,来到仁寿宫外。
秦德威站在宫门处,瞧见黄锦领着两位阁老过来,便行了个后辈礼。
等黄锦进宫复旨后,秦德威便正色对两位阁老劝道:“前辈们直庐距离仁寿宫门仅有咫尺之遥,却来得比值守文渊阁的在下还迟!
落入旁人眼中,未免有怠慢之意。听在下一句忠言逆耳,前辈们侍奉圣君之左右,时时刻刻不能松懈啊!”
夏首辅:“......”
严阁老:“......”
瞬间剑拔弩张,气氛又无限趋近于武斗!
此时亏得黄锦及时从宫门里跑了出来:“先生们住手!觐见!立即觐见!”
三人被引入前殿,对皇帝行礼参拜过后,嘉靖皇帝对秦德威喝道:“你与日本国使团到底说了些什么!”
秦德威这时候不敢再自作孽,老老实实的将见面会谈内容简要说了一遍。
嘉靖皇帝皱眉问道:“你以为日本夷人所言如何?”
秦德威毫不犹豫的答道:“彼辈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嘉靖皇帝:“......”
既然一个字都不能信,那你秦德威又为什么与日本使节互相忽悠半天?你秦德威工作如此不饱和的?
秦德威解释道:“圣人云,吾于人也,听其言观其行。所以对于日本夷人可以听其言,并不代表着信其言!不只是对日本夷人,对所有蛮夷皆要如此!”
严嵩严阁老插嘴说:“那日本国的大内氏也好,别的什么藩镇诸侯也好,已经是日本国王的封臣,又怎能接受大明册封?实在于礼制不合。”
针对的就是秦德威为了诱惑大内氏所说的,让大内氏接受大明册封,成为大明属臣这种法子。
秦德威毫不在意的答道:“礼法问题不需担心,如果日本国诸侯有意接受大明册封,他们自己就能想法子解决,不用我们去操心。”
殿中君臣都难以理解秦德威这句话的含义,因为这涉及到一个民族性问题。
天朝上国的君臣心态,是不大能想象得到小国的“生存智慧”。
所以秦德威不得不详细解释说:“日本国大内氏这样的藩镇,如果不贪便罢,就当没有这事;但若他们贪图与大明朝贡通商之巨利,那就不一样了!
为了利益,他们肯定会想一切办法来糊弄国内,做足表面礼法功夫接受大明册封,这就是倭人的本性!”
嘉靖皇帝忍不住说了句:“这听起来,就是掩耳盗铃?真能如此行事?”
秦德威举了个例子说:“倭人习性如此,比如大明册封源氏足利为日本国王,倭人内心不想居于大明之下做藩臣,接收国王这个封号,但又舍不得通贡利润。
所以倭人在国内,就引用春秋范例,将源氏足利这个日本国王解释为尊王攘夷的霸王,然后倭国其他人也就假装信以为真了。
但面对我大明时,倭人首领依旧以日本国王自居,表面礼法也不差,糊弄住我大明也够了。”
听完这个例子,君臣才能比较深刻的理解,倭人到底是个什么习性了。
然后嘉靖皇帝立刻想到了秦德威奏疏上那句话,拍案道:“倭人酋首竟敢如此居心不良!该当继续绝贡!”
严嵩也落井下石的指责道:“你秦德威力主与日本国通贡,有何用哉,莫非就是纵容夷人不恭?伤我大明体面?”
秦德威没搭理严嵩这个捣乱的,只对嘉靖皇帝连忙道:“陛下!不至于!不至于!”
然后又奏道:“日本国现在已经陷入内乱数十年,日本国王威信尽失,政令不行,权势皆落于诸侯藩镇之手!此情此势,便如春秋混战,又似五代十国!
近十数年,海上倭寇骤然增多,也与此有关系。战乱纷起,便不停有流浪夷人泛海为寇,我大明防御再周密也无法根治!
故而我大明以绝贡惩罚整个日本国,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当下连完整的日本国都没有,惩罚日本国王无异于重拳挥空。”
嘉靖皇帝不耐烦的喝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莫非要朕坐视不理?”
秦德威加快了些节奏说:“非也!臣提起通贡的本意,并不是针对日本国,而是日本国那些诸侯藩镇!
我大明安居上国,可以通商之利诱之,以册封之名导之,居中挑动日本国内,诛灭轻慢大明之狂贼,也可以视为天罚!”
嘉靖皇帝此时在对外关系上还是很传统,最关心的还是烦人的倭寇,又问道:“日本国内乱还须多少年?”
秦德威奏对道:“据臣所知,日本国内零零碎碎的一百来个诸侯,一个诸侯不过一县之地。
如今连个有霸主之姿的人物都没出现,故而内乱最起码还得持续几十年,足够我大明慢慢拾掇了。”
严嵩却对嘉靖皇帝奏道:“秦德威所言,说服力似嫌不足。至于说借内乱挑动各方,控制日本国局势,更为牵强,不可知也。
故而臣以为,秦德威建言之策略,宛如大将为军功而刻意擅开边衅!
秦德威本身为协理夷务大臣,不在夷务上弄出动静就不足以彰显功劳,所以才会有如此积极插手日本国内的主意!”
严阁老对秦德威的指责很诛心,但也不是没有歪理。
对于时人而言,如果不开上帝视角,目前确实是看不见摸不着好处。
尽管秦德威一再说过日本产银多,但君臣还是没认识到多至什么地步,而且大明财政观念还是偏重实物而轻银钱。
此时的君臣也更不可能料到,小小的倭国日后也能对中华形成多大的威胁。
在大明君臣眼里,日本国可能也就是大号的琉球,犯不上多花心思去“遏制”。
于是秦德威直接回应说:“严阁老所言不错,我就是贪图事功,蓄意插手日本国内乱!”
严嵩顿时噎住,他没想到秦德威如此干脆的认账了,一时间竟然没想好怎么继续说下去。
却又听到秦德威振振有词的说:“这叫在其位而谋其事,尽职尽责还有错了不成?身为夷务大臣,不去谋划外国的事情又能干什么?”
严嵩又奏道:“昔年太祖列十五不征之国,日本就是其一,唯恐无事生非,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而已。”
秦德威叹口气,“严阁老若不通夷务,就少说几句吧!”
转而又对嘉靖皇帝说:“陛下!依我之方略,大明也不必付出多少,也没用大军远征!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我也只有伐谋和伐交,完全符合兵法的。
既然代价不高,完全不存在严阁老所说之劳民伤财,那又为何不能试试看?”
首辅夏言感觉秦德威今天表现太过了,又快抛开内阁独走了!
忍不住就质疑道:“日本国除了倭寇这种疥癣之患,值得如此大费心思?”
对这种观念,秦德威无可奈何,但也知道怪不了谁。他可以喷严嵩不通夷务,但却不好再喷首辅。
只能耐心的说:“阁老有所不知,日本国之风俗,性勇而黠,男子十岁往往便教之学刀,人人以阵亡为荣,以佩刀为习俗。
而日本国之势,也可称得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如今其虽陷于内乱,但若有朝一日重新合并,便有数十万百战之师无处安置,只怕又是我大明的祸患。
我观天下大势,所面临强敌不止北虏,西番、东洋皆不可轻视。”
秦德威说得这些,他自己知道都是很符合历史规律的,但听在其它人耳朵里,又是天方夜谭似的。
区区一个日本国,能聚集数十万兵马?
嘉靖皇帝被秦德威猛烈灌输了几次,似乎有点开窍了,询问道:
“你秦德威说这说那的,但插手日本国内乱,于我大明有什么益处?难不成费尽心思,只为看日本国的内乱热闹?”
秦德威理直气壮的说:“其一,可以从日本国收取白银,辅赞陛下玄修!
第二,挑拨离间,尽力影响日本国内局势,减少倭寇,同时削弱日本国的国势!如果能阻止分久必合,再好不过。”
嘉靖皇帝这时候还没体会到缺钱的痛苦,但有银子总不是坏事,他也很明白将来花钱地方很多。
严嵩实在不服气,又道:“这样故意祸乱藩属的行径,未免有失大明上邦的体面。”
秦德威再次叹口气,“若严阁老不通夷务,能不能少说几句?”
然后针对严嵩的话说:“日本国倭寇屡屡侵扰沿海,从国朝初年至今不断绝,所以将日本国视为北虏一样就行了!
若对北虏有离间挑拨、教唆内斗之方策,敢问朝廷用不用?”
嘉靖皇帝一锤定音道:“自然是用!”
大明与北虏从开国一直打到现在,百年之仇,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秦德威就提议道:“布局操切不得,非数年之功不可,如今先对大内氏诱以一年一贡之利,使团内其他暗线必定也会得知。
等使节回日本国,明年必定仍会有使节再来,带来日本国方面的消息,到时候再见机而作。
长久目的,是要在日本国各处开使馆和驻兵,到时还会有很多细节,逐一向陛下进奏。”
严嵩还是忍不住评论了一句:“实在不切实际,有纸上谈兵之嫌。使馆和驻兵,还是虚耗国力。”
对大明君臣而言,向藩属国派官员也好,派兵也好,都是大明的权利,并不觉得这是“侵犯主权”。
他们衡量的标准就是为了这种面子要消耗多少国力,国库能不能支撑而已。
秦德威先是信口出了个主意道:“并不需要朝廷出人出钱啊,比如只要委派海商,赐予冠带,许他自行招兵去日本国,他肯定乐意至极。”
随即对嘉靖皇帝奏道:“陛下!以后此等夷务,臣专人进奏陛下,再有陛下独断即可!
不必另召不通夷务之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徒然浪费时间。
而且涉及夷务机密,很多事也不便为外人知,比如白银辅赞玄修......”
嘉靖皇帝直接说:“朕赐你银章,许你密疏进奏!”
秦德威连忙上前谢恩,足足一年了,各种暗示各种折腾,总算把银章要到手了!
有了银章,就可以放飞自我信口开河,说点公开奏疏不方便说的事情!
嘉靖皇帝在这方面政治信誉还可以,不会把密疏泄露给别人看。
朝着完全体大学士,又前进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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