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身外之物
大明小学生正文卷第六百一十三章身外之物翰林院是个排资论辈旳地方,与秦德威走得近的自然大多数都是嘉靖十四年的同年,以及嘉靖十七年的新人。
随便招呼,就有七八个人真打算为秦德威庆祝,相约着要去更熟悉的教坊司西院胡同喝酒去。
不过今天有点晚了,又仓促没准备,便另约定了明日下午聚会。
秦德威回家时,天色已近黄昏,消息早就传了回来,全府上下也是喜气洋洋,就差张灯结彩了。
秦德威才进家门,全家妻妾连带仆役全都来道喜。虽然秦德威不认为这是喜事,但架不住别人都高兴,也只能强颜欢笑。
回到屋里,与徐妙璇和王怜卿一起用膳。
徐妙璇提醒说:“刚才我去了西府,见曾老爷从外面回来,情绪不太好,不知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秦德威十分诧异,曾后爹一个待业中年还能有什么烦恼事情?莫非是被自己这二十岁的“大学士”刺激到了?
他便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安慰安慰曾老爷。”
徐妙璇拉了拉夫君,有点怀疑的说:“不是莪信不过夫君,你确定你是去安慰的?”
王怜卿吃吃笑道:“夫君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秦德威瞪了几眼,还是过去了,他得确保曾后爹别后院起火。
此时曾铣正在西府内书房长吁短叹,秦德威进去后就直接问道:“老爷今日有何烦恼?如果你也想做这双学士,那我就帮不上了。”
曾铣按捺打人出气的心思,还是如实答道:“今日下午去拜访了兵部尚书张瓒,谈得不顺利。”
曾后爹虽然没说拜访兵部尚书目的,但秦德威秒懂了,肯定是为了“跑官”。
毕竟曾后爹心心念念的是边镇建功立业,最近辽东巡抚有空缺,这个位置很适合曾后爹练手。
毕竟当前最要害、最吃紧的是宣大、延绥等处,一般非重臣不可。而辽东镇相对安定轻松,是曾后爹最有可能争取到的位置。
但边镇督抚都是由吏部和兵部联合推荐提名的,吏部这边问题不大,主要就是兵部的态度了。
秦德威闻言又问道:“那张瓒难道故意拿捏父亲?”
在历史上张瓒以贪腐闻名,所以秦德威对张瓒真没什么好感,话里也不加尊称,直呼其名了。
曾铣带上了几分怒气说:“张尚书向我索要一万两!不知这算不算拿捏。”
秦德威拍案道:“如此狮子大开口,这明摆着就是拒绝了!”
嘉靖前期不比以后尤其是万历晚期,银子还是很值钱的,一万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堪称是一笔巨款了。
秦德威对张瓒索贿有所预料,但是他也没想到张瓒居然索要如此多银子。
想来想去,这只能是拒绝的意思了!
不然以如今的行情,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拿一万两找张瓒买官!再说如果给了张瓒一万两,那又该给吏部多少?
而且就算想花这个钱,京师的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秦德威稍加思索后,大包大揽的说:“行了,曾老爷不用记挂此事了,明天我去找张瓒谈谈。”
曾后爹叹口气,只提醒了一句:“张瓒这样公然索贿之人,还能稳居大司马官位,只怕内情不简单”,然后便回屋睡觉去了。
及到次日,秦德威闲来无事,就直奔兵部,投进帖子。
兵部尚书张瓒在公房里接到帖子后,虽然根本不愿意见秦德威,但还是让人把秦德威带了进来。
没办法,这就是秦德威的江湖地位,拒见就是错。
“今日拜访大司马,是为了急递铺的事情。”秦德威落座后开口说。
这让张尚书愣了愣,他还以为秦德威会先说起曾铣,没想到是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秦德威就继续说:“能不能让商家补贴两京之间急递铺若干银两,然后使用急递铺人手传递信报?
或者另雇佣人手,依托两京之间的急递铺通道自行传递?”
这听在张尚书耳朵里,实在异想天开,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先不说,政治上允许不允许,如果只是为了传递几封私人信件,就如此投入那也太夸张了,完全收不回成本。
张尚书不愿意正面回答秦德威,平白答应是不能答应的,但他又不想正面直接拒绝秦德威。
不过张尚书也有独属于他的办法,答道:“让那商家先拿五千两来给兵部,然后可以尝试推动。”
不知道怎么办时,就开出一个漫天的价钱,自然就能令人知难而退。
他就不信,真会有商家傻的拿出五千两来推进此事,推进又不代表一定可以。
这跟昨日对曾铣开价一万两是一个道理,就算是婉拒了。
秦德威转而又问:“那么关于家父的事情,必须要一万两?”
对秦德威这种有能力直达天听的人,张尚书口风很紧,只说:“那你问曾大人去。”
秦德威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了。
这又让张尚书有点诧异,以秦德威的性格,一般都要“据理力争”,今天居然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从兵部离开时,天色还早,秦德威又去了西城三法司驻地。
然后秦德威大摇大摆、熟门熟路的进了刑部大门,守门的官军和书吏连眼皮都懒得抬。
随即他找到提牢主事打了个招呼,就一起直奔天牢而去。
被关押了将近六年的张延龄早就被移到一处单独牢房,并不在秦德威当年住过几天的地方。
一般天牢的牢房都是半地下结构,十分阴暗潮湿,但张延龄所在牢房却全在地面上。
提牢主事守在门口,秦德威独自走进去。却见里面铁栅栏前站着另一个刑部官员,正对张延龄说着什么。
隐约听到那人叫道:“张延龄尔还敢不从!找你借一千两,也是让你花钱买平安!劝你想清楚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秦德威暗暗感慨,这就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当年孝宗夫妻放纵张家兄弟时,可曾想到过有今日下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来勒索银子。
那人听到牢门响动,也转过头来,惊呼了一声:“秦德威!”
但秦德威却不是很认得此人,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见过的。而且从对自己的称呼来看,是敌非友了。
正常人称呼自己“秦学士”,也有另一部分亲近人称呼自己“秦板桥”。
只有深怀敌意的人,才会直呼自己姓名!所以秦德威也毫不客气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官员愤怒的说:“这里是刑部!你一个外......”
秦德威还是重复的一个字:“滚!”
那官员对比了一下双方在刑部的权势,心情依然愤怒,但两腿很理智的走了出去。
秦德威施施然走到铁栅栏前,站在那官员刚才所在的位置上,对另一边牢房里的张延龄问道:“此人是谁?”
张延龄冷笑着答道:“刑部员外郎赵文华!”
原来是严嵩的义子,秦德威唾弃说:“真是无耻之尤!竟然依仗权力,公然勒索牢中犯人!”
张延龄继续冷笑着不说话,先不用抨击别人,不知你秦学士今天干什么来了?
秦德威只好又主动问:“你最近过得如何?”
张延龄暗暗讽刺说:“与这几年没什么不同,如果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就更好不过了。”
秦德威仿佛刚刚记起来,又说起另一件事:“鄙人在京师开了一家钱庄,听说张家富可敌国,烦请张侯爷帮衬帮衬,存个几万两银子进去。”
张延龄:“......”
自从他被关进天牢后,来打秋风的人很多,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张家曾经是京城首富。
不过那些人勒索的数目,大大小小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
方才被秦德威所痛斥的赵文华,索要一千两已经是非常多了,所以他才不肯就范。
但张延龄万万没想到,强中手还有强中手,秦德威一开口居然就是几万两现银。
这姓秦的知道几万两是什么概念吗?就算是勒索,也要专业一点吧?
于是张延龄怒道:“干脆将张家所剩余家产,全部赠送给你算了!”
秦德威狐疑的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找你索要钱财,只是让你把钱财存进我那钱庄而已!
但钱庄会给你开出银票,你们张家人拿着银票一样可以当成银子使!”
张延龄根本不相信秦德威所说,“说的都是好听话!几万两银子进了你那钱庄,还不是由着你用!
无论你們花样怎么变,归根结底还是侵吞我张家的钱财!”
秦德威讲道理讲不通,威胁说:“你还想不想好过了?”
张延龄被勒索的经验太多了,也很光棍的说:“如果要用几万两来换,那就不过了!”
秦德威喝道:“我记得你兄长张鹤龄已经被发配到南京,那是本人故乡所在,办点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你就完全不顾念兄长安危?”
张延龄哈哈大笑,“我兄长年事已高,在南京暴病过世多时了!你还想怎么样?”
秦德威:“......”
要关注的国家大事实在太多了,难免会漏掉很多不出名人物的小故事。
稳了稳心神,秦德威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不知你听过没有,陛下马上要南巡,不知道要有多少开销。”
对钱财很敏感的张延龄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皇帝如果缺钱会不会抄张家?如果皇帝没想到,别人会不会提醒皇帝?
秦德威就继续说:“所以让你们张家在钱庄放几万两银子,也是分散风险。
况且现在,还有多少地方能安安全全的放置张家的几万两?”
张延龄陷入了沉默,身为阶下囚,实在是有太多身不由己之处。
得到禀报的刑部尚书王廷相走进了牢房,正好听到秦德威叫道:“张延龄尔还敢不从!
让你拿出几万两,也是花钱买平安的机会!劝你想清楚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你拿个十万两出来又能怎样!”
“你也是够了!”王廷相实在听不下去,忍无可忍的大喝道。
秦德威感觉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也就走出了天牢。
王廷相跟着出来,对秦德威训道:“你们这些人也别太过份!动辄跑到天牢勒索人犯,成何体统?
尤其是几万两也敢说,你真不把刑部放在眼里了吗?!”
秦德威眼皮也不抬的说:“大司马张瓒找我索要一万五千两,我能怎么办?
谁又能给我一万五千两?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张家解决了!”
兵部尚书找你们索要如此巨额的银子?刑部尚书兼京营总督王廷相想了想后说:“啊,那没事了。”
王老大人此生最后一点官场念想,大概就是从刑部改兵部了。
从刑部出来,天色差不多就到了午时,昨天与翰林好友们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喝酒庆祝。
这年头交通速度可没那么快,于是秦德威赶紧又与友人们汇合。
在去西院胡同的路上,嘉靖十七年状元茅瓒有点好奇的问:
“听说秦前辈在南京时也是行院名人,连我远在钱塘也听说过秦前辈的事迹。
但为何我到京师后这一年,从未见过秦前辈章台走马?为何秦前辈忽然就不去了?”
秦德威深沉的答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来到胡同口,还没走几步,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秦学士来了!”
忽然就从各家门户里不停的涌出人来,有忘八也有老鸨子,热情的上前问候,并拼命的揽客,就差把秦德威撕了。
茅瓒看着这一幕,彻底目瞪口呆。
秦前辈来花街柳巷的动静也太大了,是不是第二天全京城都能知道秦前辈又去风月场了?
也难怪秦前辈不怎么来了,谁吃得消这种待遇?
有些脸皮薄的人比如邢一凤也是望而却步,只是搞搞社交喝花酒而已,根本不想满城皆知啊!
在胡同里艰难的走了一段路后,秦德威也头疼,甩开几个老鸨子,转身说:“还是去附近太白楼包场吧!”
然后又对随从马二吩咐:“你暂且留下,选十几个美人去太白楼佐酒!”
于是众人又从胡同里往外走,恰好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奇特的美人。
只见她头顶莲花冠,身着八卦道袍,玉面星眸,气质高远,虽然行走在这花街柳巷里,却又仿佛超然在外。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难道这是最近流行的新花样?
秦德威吃了一惊,此人不是陶仙姑又是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同并不宽,陶仙姑也看见了秦德威,蹙起了眉头,冷哼一声,顺着早春的风轻飘飘送过来两个字:“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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