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记一次春游(下)
,大明小学生
情势已经非常明显了,两个兴邸旧人司礼监太监排斥看起来更有潜力的秦太监,甚至不惜帮前朝余孽毕云稳住。
至于理由,至少在此时此刻并不重要,就像你遇到犯罪行为,最优先的事情肯定不是深思对方的犯罪动机。
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太监被打了个突然袭击,完全没有预料到春游里还藏着这样的机关。
嘉靖皇帝身边虽然还有不少人伺候,但这样级别的攻防,全皇宫都没几个够资格插嘴的。
这就导致秦太监身边连个说话的帮手都没有,仓促之下,只好自己出来迎战了。
幸运的是,刚才张佐和戴永为了阐述“道理”,解释了很多,结果让秦太监有了一点时间思考。
只听秦太监对嘉靖皇帝坦诚道:“张佐所言不错,臣的运气确实很好。但臣也在想,为何运气会好?
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办事没有私心的缘故。
没有私心就没有杂念,没有杂念就不会拖泥带水,行动就能快人一步,所以这就是运气好的本质!”
司礼监掌印张佐又笑呵呵的说:“那我就想说说了,你秦福若没有私心,又为何要与东厂争功?
听说那晚,东厂番子还被人打跑了。把人交到东厂应该更合适吧?毕竟东厂才是专业的。”
其实张佐这句话,有点强词夺理道德绑架,又有点偷换概念。
秦太监所说的有没有私心,和争不争功是两回事,哪能混为一谈。
但司礼监掌印地位在这里摆着,他这么说别人也不敢随便驳斥。
而且谁让秦太监调子起的太高,连“无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那就别怪别人道德绑架你。
秦太监立刻对张佐回应道:“这并不是争功,而是怕东厂包庇张延龄!”
如果说刚才对话大体上都是绵里藏针类型的,这一句就是语出惊人了。
熟悉秦太监的人都知道,秦太监在皇帝面前,很少有这样显露锋芒的时候。
连表面假装漫不经心的嘉靖皇帝,都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
秦太监立刻又对嘉靖皇帝微微躬身,释疑说:“从那晚得知东厂番子抢人证时开始,臣就意识到,东厂必定早有线索。
只是有个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毕云手里有张延龄阴图不轨的线索,但先前却藏而不发,只用一桩普通人命案来糊弄事?
就是糊弄事也没糊弄好,还让人命案的苦主跑到刑部衙门去告状了。”
嘉靖皇帝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出声阻拦秦太监继续往下说。
只要不阻止,那就是鼓励,秦太监就继续推断:“所以臣就有个怀疑,毕云那时可能想包庇张延龄!
这样就能解释通先前的疑惑!就能说得清楚,为什么毕云一开始藏下大罪,只以小罪拿捏张延龄!”
毕云一直没开口,因为今天有两个兴邸从龙的司礼监太监帮他说话。
所以他就没必要再自己说了,只需在御前扮演一个老实挨打的角色就行了。
但此时毕云听到秦太监的话,忍无可忍的君前失仪,“秦福你胡扯!”
秦太监反问道:“在下有何胡扯?毕云你能否解释,为何早先捏着张延龄阴图不轨线索按兵不动?“
但偏生毕云又不好解释自己的想法,当时他认识到宫中险恶,所以不得不多加小心谨慎。
藏着大罪线索按兵不动,只抛出了小罪作为投石问路,看看有没有跳出来摘桃子的。
但如果这样解释出来,岂不就相当于公然坐实了“有私心”?
秦太监又对毕云问道:“后来看到别人联系司聪时,你又匆匆茫茫的派人来请司聪,又是何居心!”
毕云被秦太监质问的有点迷茫,为何在秦太监嘴里,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都是那么可疑的?
秦太监又对嘉靖皇帝奏道:“正是因为害怕东厂包庇张延龄,所以才不敢将关键人证交给东厂。”
戴永质疑说:“毕云为何要包庇张延龄?完全没道理。”
秦太监答道:“那谁又知道?人人都说张家乃是京师首富,也许毕公公想发一笔财。”
听到这句,嘉靖皇帝的脸色很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想起了某些可恨的流言!也说什么自己想杀张延龄,是为了图谋张家的财富。
毕云只能对嘉靖皇帝叩首叫道:“皇上明鉴!臣绝无此意!”
最后秦太监对嘉靖皇帝总结道:“如果张佐认定,这算是争功的话,那么臣也认了。
而且臣一直觉得给皇上办事,就应该奋勇争先,不甘落于人后。
怎么争功在张佐嘴里就成了个贬义词,难道办事出工不出力,就好了?”
今天攻势的主力,张佐和戴永面面相觑,
说秦福只是运气,他认了;说秦福争功,他还是认了。不但认了,还解释得清新脱俗,顺便回踩了毕云。
那么接下来还怎么往下说?就是现编也需要素材,现在临时去哪里弄素材?
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但秦太监还有话说:“其实臣并不在意侦破张延龄这份功劳,如果毕云真想要,让给他就是。”
于是众人又糊涂了,秦太监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还是为了展示无私?
这个迷惑,又把张佐和戴永得思路打断了。
秦太监立刻又对嘉靖皇帝奏道:“但有一事必须奏报皇上!
张家由昌国公张鹤龄主导,私建吉祥寺!寺中有刻二张名字的石碑!
昨日才根据密探暗暗窥探得知,寺中疑似有魇镇帝星的阵法!”
雾草!在场人人都吃了一惊,秦太监还藏着这一手?
你说不要张延龄这份功劳,其实还藏着张鹤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绝对不是运气所能解释的了!也没人争功了!
“竟有此事?”嘉靖皇帝很敏感的怒道,随即又问:“东厂知道么?”
毕云老脸惨白,只能如实答道:“不知。”
嘉靖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口头下诏说:“罢去毕云司礼监太监、提督东厂差事,放出宫去闲住!”
众人其实最关心的还是后面的任命,都知道东厂是极为要害的衙门,不可一日无主。
又听到嘉靖皇帝第二个口头诏书:“免去秦福乾清宫管事、提督四勇士营差事,转为提督东厂!”
这个任命,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按照惯例,提督东厂都是司礼监太监来兼任,但嘉靖却没让秦福入司礼监。
所以秦福现在就是很怪异的仍然以御马监掌印太监身份提督东厂,全称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京师十二团营、提督东厂。
秦太监心里压了很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
不容易啊,终于转型成功了!
紧接着,嘉靖皇帝的第三个口头诏书又出来了,“免去黄锦司设监太监,改乾清宫管事太监兼御马监提督太监、掌四勇士营。”
这等于就是让黄锦接管了秦太监原先一半的权力,乾清宫和禁兵。
众人哗然,这才是一个大新闻,天子大伴黄锦终于登上了一线!
这次普普通通的春游,真是让宫里势力格局进入了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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