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棋(下)
英灵宫内,与表情蹊跷的普提莱分别后,按照过去三年的习惯,泰尔斯夹着一本书走出了狭窄荒凉的鲜血庭院,在随扈的陪同下直接走向了马厩。23US.org怀亚一脸无奈地跟在身后,罗尔夫像是早已习惯这一幕,只是静静地跟上王子的脚步。他们的身后是为数不多的星辰士兵,十几个人大多是当年从断龙要塞招募,一路与王子闯过重重难关的老伙计们,包括老兵杰纳德,以及不再是新兵的新兵威罗。而更外围,龙霄城女大公的亲卫和宫廷卫兵们如临大敌地来回传递着消息,不时有一队队的士兵出发开路,为首的贾斯汀勋爵更是黑着一张脸,表情紧绷,却依然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义务。毕竟,这是女大公的命令。“为了安全着想,我真诚地建议您推迟几天再出宫,至少等到女大公的听政日结束,”怀亚似乎看不下去第二王子那满脸悠闲的步伐:“那时白刃卫队……我是说大公亲卫就有足够的人手保护您的出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英雄大厅。”怀亚侍从官扫了一眼周围的北地士兵比平时王子出行至少少了一半的人手:许多龙霄城的封臣都在听政日前后到访,龙霄城大部分的大公亲卫,无论是残存的前白刃卫队还是陨星者这几年新训练出来的精兵,都被调动去女大公身边了。泰尔斯抽出腋下的那本棕皮书,弹弄着封皮上的《人类之光骑士圣殿始末》几个字样,毫不在意地吹了个罗尔夫教他的口哨。怀亚卡索,在埃克斯特侍奉王子的六年时间里,他仅仅回过两次国,每一次重新归来,都变得成熟了不少,然而他却一如既往地严肃和“用力过度”,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的那根弦从来就没放松过。这样可不行啊。尤其是……面对那样的对手。泰尔斯保持着笑容,在心里默默道。只听王子轻松地道:“刺客之类的安全问题北地人不是白痴,连挨过烧的孩子都怕火,更何况是死过国王的国家。”前白刃卫队,走在边上的贾斯汀勋爵毫不掩饰地重重“哼”了一声,嘴里嘟囔了什么,在听力不错的泰尔斯听来,似乎是“星辰人也好意思这么说”。泰尔斯装作没有听见,耸了耸肩:“而且,像坐牢一样被软禁在敌国城市已经是很悲惨的事情了,可别再剥夺我所剩不多的乐趣啊。”“悲惨?我看您倒是很享受目前的‘坐牢’生活,”怀亚翻了个白眼,跟王子熟稔的他少见地反唇相讥:“再说了,从来没有哪个囚徒跟‘典狱长’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她能承诺你每月自由选择‘放风’时间吧。”“别说得那么简单,出宫下棋……”泰尔斯笑了,他头也不回地向怀亚摆摆手:“那是我忍辱负重,千辛万苦才向龙霄城的主人和里斯班伯爵争取来的可怜权利啊。”忍辱负重,千辛万苦?怀亚的脸色顿时变得跟旁边的贾斯汀勋爵一样黑。指的是您无数次拉着女大公逃课,闹得英灵宫上下鸡飞狗跳的事情吗?“真的要今天吗?”与生俱来的性格让怀亚忍住了继续吐槽的**,侍从官板着脸道:“实在不行就留在宫里下棋吧反正您也是自己跟自己下。”在查曼王的耳目监视下,在龙霄城的诡谲气氛里,在王子殿下有若千钧重担的身份前,除了特意找麻烦和别有用心的,有哪个埃克斯特贵族敢同星辰王国的唯一继承人坐在对桌下棋?“重点不在下棋,而在‘放风’,怀亚,”泰尔斯脚下不停,手上的书本慢慢拍打着左手掌:“我可不指望像你们这种可以自由出入龙霄城的人,能理解囚徒本人的心情。”怀亚无奈地摇摇头,正待再次开口。“好了好了,怀亚,行行好,少说两句吧,”泰尔斯向后摆了摆食指,轻描淡写地终结了对话:“学学你旁边的米迪拉,他从来都不多嘴。”怀亚皱起眉头,怀疑的目光在随风之鬼,米迪拉罗尔夫的身上转了个来回。果然,身为哑巴的罗尔夫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向怀亚伸出一个挑衅的中指。“对此我无法否认,”怀亚痛苦地叹出一口气,低头揉搓着自己的前额:“我恨你,殿下。”泰尔斯吹了声口哨。就在此时,一把年轻而夸张的女声从头顶响起:“噢噢!小泰尔斯,又要出宫了吗?”几个新来的大公亲卫们紧张地向上方举起弩箭,但其他人却好整似暇,习以为常,怀亚和罗尔夫几乎同时翻出白眼。随着扑通一声,一个被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的矮小身影从一边的树上蹦了下来,一手叉腰地跟上脚步,一手伸出一个大拇指:“放心吧,有我在,他绝对不会有安全问题!”“为什么您总是喜欢趴在树枝上呢,埃达小姐?”怀亚不满地质问着本该是王子第一护卫的斗篷小姐。“这么大的太阳,当然要找树荫啊!”怀亚怀疑地抬头,想不通“树荫”跟“树枝”到底有什么共通点。“抱歉啊埃达,我只是要去矛区下棋。”泰尔斯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回答:“不准备去城郊猎兔肉。”“诶?”埃达枕着双手,倒着走在他前方,盖住上半张脸的斗篷也难掩声音里的失望:“你就不能多走两步吗?”“从英灵宫到城郊你说的是巨龙的‘两步’吗?”埃达可怜巴巴地道:“英灵宫里的食物端上来的时候永远是冷的,你难道不觉得……小子,想想看,热腾腾的兔肉哇!”“那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说起安全,”埃达握起拳头,饱含辛酸地叹息:“身为你鞍前马后的随身护卫,我当年浴血奋战,遍体鳞伤,才把你们从敌人的手里救了出来,最终拯救了整个龙霄城……你却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你说的是六年前满嘴油污地赶到英灵宫,却发现一切都结束了,于是满脸高兴地向我要钱还账,以证明自己不是入室偷鸡贼的某位小姐么?”王子毫无波澜地回答。下一秒,泰尔斯脚步一转,熟练地偏头,恰到好处地闪过恼羞成怒的精灵小姐,也避开她踮起脚戳来的手指。“诶,诶,诶,你居然又闪过了!第三次!”戴着斗篷的小姐呆呆地愣在原地,举着自己的右手食指,颤抖地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听着这句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的台词,泰尔斯吐出一口气,晃晃脑袋,甩掉一块隐隐约约的记忆碎片,继续往前走。留下凄然无助的埃达,和无视她往前走的无数士兵侍卫:怀亚报以同情的目光,罗尔夫干脆吹了个低音渐弱还带颤声的口哨,以衬托她此时的心情。王子唤回聚集在脚底和颈侧的那股特殊波动,感受着筋腱隐隐的疲劳感,皱起眉头。他表情严肃地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血腥夜晚,那个手执黑色长剑的男人所说的话。【这是受诅咒的力量……你只能通过特殊的方法来提升它……】果然,六年了……这玩意儿……毫无寸进啊。泰尔斯走进英灵宫侧的马厩,在一个马凳上踢了踢靴子,掩盖他放松筋腱的目的。王子在两侧的簇拥下来到他所熟悉的那个马栏,一匹健壮的黑马把头伸出栅栏,亲昵地向他伸出鼻子。“你有好好对她吗?”泰尔斯微笑着挠了挠黑马的下巴,看了看她的牙齿,对着身旁的马夫道:“你知道,珍妮喜欢洁净。”英灵宫的专职马夫一脸自豪地拍拍胸膛,向王子承诺他的坐骑从没有如此健康过。黑马珍妮王子的专属坐骑是在三年前由星辰王国的使团带来龙霄城的,据闻是位从千百坐骑中精挑细选出的好姑娘,北地战马与平原健马的混血,同时继承了母亲的暴脾气与父亲的足下健力,对许多试图降服她的骑手都不假辞色。出奇难得的是,对骑马向来没有天赋的泰尔斯,却跟珍妮相处得很好,这点连当时带领使团的康尼子爵都啧啧称奇。泰尔斯轻轻一笑,把手里的书本塞进马鞍上的袋子,解开珍妮的缰绳,同时,怀亚和其他士兵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坐骑。就在此时。“尊敬的泰尔斯王子,日安。”一道沉郁而平和的女声从马厩外传来:“作为一位五十六岁的长辈,我有必要提醒您注意此行的安全。”士兵和侍卫们纷纷让开道路,向着来人躬身一礼,星辰人们则齐齐皱眉。泰尔斯合上因微笑而张开的嘴巴,背对着新来的女士,叹出一口气。“日安啊,金克丝女士,”他头也不回,照样做着出发前的准备,“我还以为你此刻应该待在女大公身边,协助她得体、优雅地向封臣贵族们展现自己的风姿呢。”金克丝,女大公身边的贴身女官之一:一位五十余岁却看着像三十余岁的贵族妇人,她衣着简朴,发饰简单,举止有度,总是板着一张比怀亚还要严肃的脸,但偏偏在语言和礼仪上无可挑剔。据闻她是已故的努恩王手下某位得力封臣的遗孀,六年前被里斯班摄政请进英灵宫,照顾女大公起居的同时教导她相应的礼仪,本该像复兴宫中的姬妮巴克维一样,是一位优秀而称职的女官如果她没有的星辰王子,也必须跟着来上北地礼仪课的话。顺便一句:她也是泰尔斯第一次带着女大公逃课的原因之一。金克丝女士依然操着那副让人不自觉紧张起来的嗓音:“另外,我还带来了另外几位大人的话。”“我建议您悉心听取哪怕您来自南方。”听到这里,泰尔斯无奈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对着她躬身一礼。金克丝女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抬起角度堪比天鹅颈的脖子,清了清嗓子。“龙霄城女大公阁下托我提醒您,在她听政的这段时间里,”女士高傲地道:“宫里新到的那些书籍……”“好的,金克丝女士,”泰尔斯头疼地挠挠耳朵:“麻烦你回禀女大公阁下,我会等到她回去时再拆礼物的。”金克丝女士眯起眼睛,虽然表情不变,但泰尔斯知道,她是在不满王子的打断。但几分钟后,女士再度开口。“里斯班伯爵也托我提醒您,在他陪伴女大公摄政的时候,”女官这次稍稍放低了一些姿态,却依然直视着泰尔斯的眼睛:“为了您的安全与龙霄城的声誉,请遵守国王的敕令……”“好的,金克丝女士,”泰尔斯抚摸着珍妮的马头,安抚她不满主人迟迟不解开她束缚的躁动:“麻烦你替我感谢忙于摄政,还抽空关心我的里斯班伯爵大人,并告诉他:我不会跑出斧区和矛区的。”金克丝微蹙眉头。“最后……”“瑟瑞尼寇莱队长托我提醒您,因为听政日尤其特殊,所以出外时请务必配合贾斯汀勋爵以及亲卫队的工作,”女士的声音缓和下来,但依旧让人紧张:“还有,因为您两个月前,那次八点后方才回返的不良记录……”“这一次,一旦您回来的时间超过晚上六点,他就准备锁闭城闸,并建议您在城闸的哨岗里过夜。”泰尔斯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他推开栅栏,踏上马凳,蹬鞍上马。“好的,金克丝女士,”王子面对着严肃的女官,沉吟了几秒:“再次麻烦你,对尼寇……对那个死人脸说……”金克丝女官挑起眉毛。泰尔斯叹了一口气,认真地道:“让他早点去死。”下一刻,泰尔斯毫不犹豫地一甩马缰,在珍妮响亮的嘶鸣声中,策马而出!王子头也不回地冲过女官身边,跟在他身旁的随扈和士兵们纷纷跟上,包括无奈的怀亚,淡定的罗尔夫,以及生着闷气的埃达。他甩动手上的马缰,策马冲出英灵宫前的广场,向第一城闸而去。从英灵宫到矛区的路途没有花多少时间,尤其是在大公亲卫和巡逻队们的通力配合下,街道和大路上可谓畅通无阻。在刚刚调侃怀亚的话里,有一点他没说谎:这是泰尔斯争取来的,来之不易的放风机会到离英灵宫不远的矛区里下棋。在马上颠簸的泰尔斯一边控制着身体的起伏,在后方看着珍妮的双耳和她欢快的步伐,一边弯起嘴角。六年里,至少他的骑术突飞猛进埃克斯特在文化上也许稍逊传承特殊的星辰一筹,但论起对军事技艺的重视,就连最粗鲁最低等的北地贵族,也要甩开星辰的同行们一大截。泰尔斯还记得,他和女大公的户外课程里,当负责“上课”的尼寇莱发现他仅有的两个学生泰尔斯因为对马匹过敏而骑术欠佳,女大公因为心中畏惧而抗拒上马的时候……面无表情的陨星者直接要来了粗绳,把他们牢牢地绑上马匹,然后点燃马尾。每天一次,每次两小时。效果立竿见影十天后,无论他还是女孩,都在呕吐和眩晕中变成了马术“高手”,至少是熟手。搞定了这一步,尼寇莱才解开绳子,开始悠闲地矫正他们的骑马姿势和技巧,介绍马具。然后就是拿起武器……再然后就是骑马狩猎……后来,有位前白刃卫士私下里告诉泰尔斯:把时长和频率各乘以二,再把点燃马尾的火把变成蜂窝,就是白刃卫队的标准骑术训练。王子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下一秒,泰尔斯扯动手上的缰绳,微微用力,同时向后深坐,双腿轻轻后滑到一个放松的姿势。聪慧的珍妮立刻开始降速,确认了这一点的泰尔斯,也适时地松开缰绳以示鼓励,抚慰着这位兴奋不已,激情难抑,渴求着发泄的漂亮姑娘她发出不满的哼声。珍妮的马蹄重重点地,几秒钟后,她停在他们的目的地前。怀亚和贾斯汀勋爵的坐骑也停了下来。泰尔斯一边用抚摸和吁声赞赏着得意洋洋的珍妮她最近染上了用不满的撒娇吸引主人注意的坏习惯一边感叹着马匹的难对付丝毫不下于人类,他想起黑沙领的那几百骑兵天知道训练出一个熟练奔驰的骑兵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泰尔斯跨下了马镫,把缰绳交给后面的杰纳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目的地矛区的一间棋牌室。听说这儿原本是一间装潢出色的贵族旅店,直到独力经营的老板,在六年前那场席卷龙霄城的浩劫里横遭劫匪而亡,他的一位康玛斯同乡便出资盘下了这里,照着原本的装潢改成了一家供贵族消遣的娱乐室,听说生意还不错。当然,“生意不错”这个词在今天是与它无缘了自从三年前,星辰王子选定这里作为他每月出行的定点,这家棋牌室就不得不接受每月清场一次,静候王子的命运,但显然这不是坏事,因为之后它的生意不降反升,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来看看那位久居宫中的神秘王子“战斗过的地方”。泰尔斯在老板的谄媚声中踏进棋牌室:数以百计的大公亲卫和巡逻队早已把这里彻底搜查完毕,并隔离邻近的区域。王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叹了一口气。他缓步登上台阶,来到二楼的包厢,从贾斯汀到怀亚、罗尔夫不等的护卫们形影不离地跟上。在老板的带路下,泰尔斯熟练地跨过一扇大门,来到最大的包厢里这是个半露天的包厢,面积很大,一侧露台对着楼下的矛区街道,王子的棋座就在露台边上,从这里可以把街上的景色尽收眼底。泰尔斯通过露台,毫不意外地看到无数亲卫队和巡逻队都把守着街上到附近楼房的要害处,至少两百号人,弓弩上弦,定时巡逻,严防死守可能的不速之客,几乎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露台上的自己。这种阵势和气氛,加上戒严,即使人数少了一半,也不可能再发生六年前的悲剧吧。一朝被蛇咬……王子耸了耸肩,在座位上坐下,放下书本。他把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棋盘和棋子上从艾伦比亚王国开始,在西陆流传了近百年却仍然热度不减的《帝国兴衰》对面那个本该是对弈者的座位则空空如也。“好了,”泰尔斯看着棋盘上那枚立起的红色国王,一边略有感慨地看着棋盒里既熟悉又陌生的黑红棋子,一边对着仍在不懈地检查四周的怀亚和贾斯汀说道:“你们可以出去了,反正既不关门,也有露台,你们在门外和街道上守着也是一样的。”“跟以前一样,我想自己待着。”怀亚的身后,罗尔夫微微点头,他放下一盘经过检查的食物和水之后,抓着还准备讨好两句的老板前往一楼,埃达则早就不知所踪大概在房顶吧。“泰尔斯王子,”前白刃卫队的贾斯汀勋爵谨慎地道:“老规矩,三个小时,如果您需要任何……”王子吐出一口气:“我会第一时间让你们知道。”贾斯汀勋爵点点头,跟怀亚对视一眼,双双走到泰尔斯身后十米的房门处,把守着出入口,同时死死盯着同时在阅读和弈棋的王子。“每回都是这样。”泰尔斯摇头轻声一笑,继续从棋盒里拿出棋子,开始一个个摆上棋盘。包厢和街区上都回复了安静,只有士兵们不时传来的脚步声,以及身后隐隐传来的,怀亚对罗尔夫的小小抱怨声。近卫、投石弩、盾战士、小卒……就在泰尔斯摆好倒数第二枚棋子,正准备去拿最后一枚棋子的时候。两只修长白皙,指甲漂亮的手指突兀地出现了。手指从天而降,拈住了那枚黑色国王,把它轻轻放到泰尔斯的棋阵里,摆好、扶正,甚至与棋格对齐,将正面转到与红方垂直的方向。一丝不苟,无比精细。“谢谢。”泰尔斯挑了挑眉,他抬起头,毫不意外地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轻轻点头。王子久违的朋友气之魔能师,艾希达萨克恩优雅而安静地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微翘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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