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

　　帖木儿和歪思根本不知道，他们给工匠提出了多高的要求。

　　在帖木儿等人走后，负责军械打制达鲁哈贾温库班，当即将所有能工巧匠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完成皇帝陛下交代的两个任务。

　　“诸位，这次陛下可是发布了严令，咱们务必要完成这两个任务，否则我的性命不保，你们也没好日子过！”

　　“大人，我们自然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可陛下交付的任务实在是太难了，根本不是咱们可能达到的呀！”

　　“对呀！”

　　“先不说火铳的打制，光是那个颗粒状的火药，咱们就没有半点头绪。”

　　“咱们既不知道配方，又不知道大明采用的什么工艺，怎么可能做出跟人家一样的东西！”

　　贾温库班也知道配制颗粒火药的难度，这东西配比稍微有一点点偏差，可能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但两个任务总得完成一个吧？

　　“那就先放弃颗粒火药的事，咱们先全力打制火铳！”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尽快给我仿制出几杆一样的火铳！”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虽说大明火铳的打制手法让他们惊为天人，但还没达到让他们叹为观止的程度。

　　在速度上他们无法跟大明比肩，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就是用钻头一点点磨，也能磨出几杆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大人，火铳主要难在钻孔，这个最费时费力，哪怕是三班倒，没有十天半月也打制不出来！”

　　“至于里边的纹路，这个就属实没有办法了，以咱们现有的手段，根本做不出跟大明一般顺滑的纹路，而且纹路的样式也可能走样……”

　　贾温库班闻言当场大怒。

　　“你们是想让我死吗！”

　　“我刚刚说得非常清楚，谁做不出就处死谁！”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给我打造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哪怕时间长点！”

　　众人一听时间可以延长，这才艰难的点点头。

　　“若是大人能多争取点时间，那我们自然有办法仿制出来！”

　　“好！”

　　“那就赶紧开始吧！”

　　贾温库班当即命令工匠全力开动，开炉浇筑铁棍，然后烧制、打制，最后由经验丰富的老匠人进行钻孔等等。

　　火铳的其他配件也同时进行仿制，火药的配备工作也没有停止，而是由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对着歪思带回来的颗粒火药进行各种手段的尝试。

　　比如说看色泽，闻气味，尝味道。

　　虽说手法比较传统，但效果还是不俗的，其中一个老匠人竟然从其中尝出了蛋清的味道。

　　“大人，小人如果猜得不错，此等颗粒火药乃是由蛋清混合而成！”

　　“蛋清？”

　　“对！”

　　“蛋清是一种非常好用的黏合剂……”

　　“那就赶紧仿制啊！”

　　老匠人闻言露出苦瓜脸。

　　“大人，这需要长时间地尝试和配比，否则根本找不出大明的配方！”

　　“好！”

　　“我给你拨一百个匠人，要钱要物随你开口，只要你能给我仿制出这种颗粒火药，我必定在陛下面前表你一功！”

　　“小人多谢大人！”

　　帖木儿帝国是个新兴的帝国，从上到下都透着欣欣向荣之势，很多底层人都通过才能和战功获得了阶级跃迁。

　　因此，匠人根本不会怀疑贾温库班的许诺，因为只要他敢许诺，那就一定会兑现。

　　在匠人们热火朝天的仿制大明火铳和火药之时，帖木儿已经基本完成了对歪思军队的整编。

　　虽然这支军队名义上的统帅依然是歪思，但其中大量的中层军官已经换成了帖木儿的人。

　　毕竟亲戚归亲戚，真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分君臣。

　　歪思对此也没敢表达丝毫不满，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摆脱帖木儿的控制。

　　帖木儿在完成对歪思军队的整编后，为了安抚歪思的情绪，还从自己的一众后宫子女中挑选了个年龄相当的女儿嫁给歪思，对歪思进行笼络。

　　歪思虽然心中不满，但依然不敢拒绝帖木儿的赐婚。加上他也确实需要帖木儿帝国的支持，也只能假装开心的成了帖木儿的女婿。

　　在歪思和帖木儿之女成亲后，帖木儿终于完成了多年前的野望，成功的将察合台汗国的法统整合到自己名下。

　　至于察合台的领地，已经名义上属于他了。只要他能打败明军，从明军手里抢回天山地区，他自然顺理成章成为那片区域的可汗！

　　大明接连横推两个汗国，不仅震撼到帖木儿，更是将西北方的金帐汗国吓成惊弓之鸟。

　　金帐汗国可汗帖木儿·忽格鲁特非但召回西线镇压基辅的军队，甚至连防备帖木儿帝国的南线军队都调了回来，一部分用来拱卫国都，一部分放在边境防备着大明的入侵。

　　至于投诚过来的马哈木也被他委以重任，代表金帐汗国出使帖木儿帝国，商谈两国合作，共同对抗大明的事情。

　　马哈木来到撒马尔罕，终于见到阔别已久的父亲。两人抱头痛哭，表达了对故国的怀念之情后，就开始认真的讨论如何应付眼下的危机了。

　　“儿啊，大明一统天下已经势不可当，咱们决不能以卵击石了……”

　　“啊？”

　　“父亲难道欲投降大明？”

　　浩海达欲尴尬的点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马哈木闻言一脸激愤的推开父亲。

　　“父亲！”

　　“你怎么能生出这般心思，我马哈木坚决不会投降大明，誓要与大明血战到底！”

　　浩海达欲看着激动的儿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他是真正见识过大明的强大的，对大明有着深切的恐惧。

　　但他的儿子一直生活在草原上，从未去过大明腹地，根本不知道大明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那你就试试吧，为父也不再劝你了。”

　　“但请你记住一点，千万不要投靠帖木儿，帖木儿跟大明没什么区别，都会将你吞噬的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马哈木闻言点点头。

　　“儿子明白！”

　　“儿子打算在金帐汗国和帖木儿之间左右摇摆，从两边赚取好处！”

　　“好吧！”

　　“你把握好分寸，切莫引起两国的共同敌视！”

　　马哈木从父亲的府邸离开，就住进帖木儿提供的驿站休息。

　　一来他此次是代表金帐汗国出使帖木儿，二来也是想跟父亲划清界限，不想跟这个投降派住在一起。

　　第二天，马哈木在宫廷官员的带领下拜见帖木儿，递上了金帐可汗忽格鲁特的国书。

　　帖木儿随意的看了看国书，就将国书扔到一边了。

　　因为国书上没有说以谁为主的事，这就证明忽格鲁特还没看清眼前的局势，还抱着金帐汗国的美梦呢。

　　但他对于马哈木非常感兴趣，这家伙可以在明朝几路大军的围捕下带着十多万年轻精壮跑出来，不论是胆识和能力都不俗。

　　“听说你带着十多万精锐投靠忽格鲁特了？”

　　“回禀陛下，外臣也是迫不得已。明军攻打汗庭之时，外臣正好奉大元可汗之命领兵在外，当我得知汗庭遇袭，想要回师救援之时，又接到我大元可汗之命，命我火速带着人逃入金帐汗国，给大元留下最后的火种！”

　　“我大元可汗以身为饵，这才为我等争取一线生机，呜呜呜……”

　　虽说帖木儿明知北元是个什么货色，但听到马哈木这般说，还是流下了几滴同情的泪水。

　　“想不到乌格齐哈什哈竟然还有这般血勇，我之前倒是小觑他了！”

　　“乌格齐哈什哈大汗一直以振兴北元为己任，此次被明军俘虏也是情势所逼，外臣有朝一日一定要迎回可汗，重建大元！”

　　帖木儿闻言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这小家伙可以啊，如此年轻就能这般顺畅的睁眼说瞎话？

　　“你有心了！”

　　“你回去禀告忽格鲁特，让他表达一下两国结盟的诚意，然后再谈两国结盟之事。”

　　“外臣领命！”

　　马哈木从皇宫出来，当即被一个年轻人给拦住。

　　“你就是马哈木？”

　　马哈木盯着对面的青年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人，试探性的问道。

　　“你莫非是跟在下同病相怜的歪思殿下？”

　　歪思闻言苦涩的一笑。

　　“早就听闻你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智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正是歪思，有幸见过马哈木阁下！”

　　“能够有幸见到大败明军的歪思将军，也是在下的荣幸！”

　　虽说歪思在跟蓝玉作战中损兵折将，但他的战绩已经是这些年最好的了，被帖木儿帝国、金帐汗国等西域国家奉为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名将。

　　歪思听到马哈木的恭维，脸上再次露出一丝苦笑。

　　“别人胡说也就罢了，马哈木兄长怎么也这般取笑我？”

　　“明军之强，世所罕见！”

　　“哪怕我拼尽全力攻破明军阵形，依然没能使得明军混乱，最后反而差点被明军包围。”

　　马哈木闻言附和道。

　　“是啊！”

　　“大明真是太强大了，只是一夕之间，就将汗庭的上百万人给打败了，连救援的时间都不给我……”

　　两个年轻人越聊越投机，最后干脆去了城中的一处酒楼边喝边聊。

　　但两人都非常有分寸，只聊大明，不聊故国。

　　因为两人都清楚，以帖木儿的精明，不可能不派人盯着他们俩。

　　但两人依然暗地里达成了同盟，还表示会信息共享。

　　不过，两人讨论最多的还是对大明作战的战术技巧。

　　“你是真的跟大明打过仗的人，你来说说大明军队真正的实力？”

　　歪思摇摇头道。

　　“不好说！”

　　“蓝玉虽然是大明名将，但他所率领的军队绝对称不上精锐。”

　　“但即使这样，我依然付出了一万多精锐骑兵代价，这才从蓝玉手中逃掉。”

　　“若是对上常升将军手底下的精锐，恐怕我别说打了，就是想跑都跑不掉！”

　　马哈木闻言也是一阵心悸。

　　“是啊！”

　　“我虽然没跟常升交过手，但听从汗庭里跑出来的人说，常升的军队非常强大，而且数量众多，从四面八方冲进汗庭，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直至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常升是怎么带着几十万人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又是怎么找到我们汗庭的？”

　　两人聊到此处，彼此都沉默了，直至酒楼的伙计上前询问，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来来来，先不聊这些了，咱们喝酒……”

　　“喝！”

　　在两人喝得酩酊大醉，被侍从抬回各自的住所时，帖木儿正聆听手下的汇报。

　　“回禀陛下，马哈木和歪思殿下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讨论大明的军械和军制。”

　　“哦……”

　　“还真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小家伙！”

　　帖木儿给两人的行为定了性，就不在理会此事，而是拿起放在身前的第一批仿制火铳。

　　“过去了十几日，他们就打造出这么个东西？”

　　“回禀陛下，据负责军械打造的贾温库班大人说，这已经是咱们帝国工匠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如果想进一步提升，只能去大明学习参观，借鉴人家的技术手段。”

　　帖木儿闻言无奈的摇摇头，想派人去大明参观学习，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传令下去，凡是有从大明带回来工匠、机械图纸者，赏万金！”

　　“是！”

　　“同时派出咱们的人，深入大明进行贸易，伺机偷取大明的技术！”

　　“是！”

　　帖木儿一边说，一边熟稔的拿起一杆火铳装药，点火，朝着宫殿中摆放的一个落地花瓶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宫殿中那只来自大元的青花瓷瓶霎时被打成一地碎片。

　　“去把贾温库班叫进来！”

　　“是！”

　　不多时，贾温库班颠颠的进入大殿，对着帖木儿大礼参拜。

　　“微臣见过陛下！”

　　“你做得很不错，虽然仿制的火铳威力弱了几分，准头也差了些，但勉强凑合着还能用！”

　　“回禀陛下，这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是真神保佑的结果，微臣不敢居功！”

　　帖木儿闻言冷哼一声道。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提升贾温库班为埃米尔，掌军械打造之事，可与闻国政！”

　　“啊？”

　　贾温库班闻言当即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就成了埃米尔，成了帝国的贵族？

　　更让他震惊的是最后一句的与闻国政，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证明他有参与帝国军政大权的资格了。

　　“微臣谢陛下重用！”

　　帖木儿看着呼吸急促的贾温库班，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能否打制出一万杆这种火铳？”

　　“三个月？”

　　贾温库班听到这话，霎时从升官的喜悦中回转，然后坠入无边的冰窟。

　　就眼前这十杆，还是他调集了几百个最优秀的匠人，耗费十几天打造出来的呢。

　　要是让他打造一万杆，先不说时间上够不够，单是那么多匠人就凑不出来啊！

　　“陛下……”

　　然而，还没等贾温库班说出推托的话，帖木儿的脸就沉了下来。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唯独一万杆火铳，一杆都不能少！”

　　贾温库班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陛下，此物打造非常耗费人工，以撒马尔罕当前的匠人数量，恐怕无法在三个月内完工。”

　　“你要多少人？”

　　“一万人……”

　　“好！”

　　“我从全国征招能工巧匠，月底之前必定给你凑够这么多匠人！”

　　“至于其他耗费，你只要有需求尽管开口，帝国全都满足！”

　　贾温库班听到这话，也只能硬着头皮拍个马屁了。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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