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明月无心

        “那还是太祖高皇帝在位之时，当时天下初定，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还不像如今这般。当时渝州城中最大的势力，便是唐门。”

        “当时的唐门鼎盛之极，甚至与峨眉、青城并肩立于蜀中，甚至隐隐有蜀中魁首之意。然这个盛况没有持续太久，时任唐门门主的唐凌峰便病故。”

        病故？杨清源在这里默默打了个问号，根据六扇门的资料，唐凌峰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功入洞玄境的武者，怎么可能是简单的病故？！

        而陈开路还在继续讲述当年之事，“而唐门由盛而衰，也是有那一场唐门的门主继任大典开始的。”

        “但根据当时江湖上的说法，在大典之前，唐门就已经经历了一场叛乱，当时观礼之人步入唐家堡中，甚至能闻到为清洗干净的血腥味。”

        众人都没有打断陈开路，而是听他讲述着当年的往事。

        “当时，唐门对外宣称，万药堂堂主唐啸天因为伤心过度，也病逝于榻上。但渝州武林的人都知道，唐啸天的死和当时唐门的叛乱有关！但是为了唐门的颜面，没有人敢说出来。

        或许就是万药堂主唐啸天不甘心，想要兄终弟及。又或是双方对于唐门的发展理念不合。”

        理念不合，杨清源倒是知道一点。根据大理寺的情报记载，唐凌峰在位只是，将“暗器”一以贯之，其余的毒药、迷香都只能作为辅助，助长暗器之威力。

        而他的弟弟万药堂主唐啸天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上佳的天赋，一味地练习暗器并非唐门的壮大之道，若是暗器之上都能喂毒，则炼气战通脉，通脉胜元化并非难事。

        具体原因不可追查，但是唐门的内乱是益州武林心照不宣的秘密。

        “上一任门主之子唐岳改名唐太岳，就职门主。益州武林群雄皆到场观礼，原本以为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但没想到典礼之上出现了意外。”

        ——

        “唐门唐岳，为先门主之子。德才兼备，心性纯正，今日敬告唐门历代先门主。改唐岳名为唐太岳。”

        在王郅君的主持之下典礼进行。

        就在要授新门主经、袍、珠、杖唐门四宝之时，典礼现场出现了一个意外之客。

        “我反对！”温婉却冷清的声音传遍全场。

        一个曼妙身影出现在唐太岳的身前。

        “小妹！”看着来人，唐太岳眼神复杂，自从十六岁离家之后，自己的小妹便一直没有回来过。

        眼前这个绝色风姿，亭亭玉立的女子，身上依旧有着小妹聪慧伶俐的影子。

        “蓝儿！”看着回来的女儿，王郅君百感交集。

        当年确实因为盗取唐门秘典而犯下大错，还与人私定终身。

        唐凌峰盛怒之下言道若她离去，便视为逐出唐门，永世不得回归。

        唐蓝冷笑，三跪九叩，拜别父母，言称——从此之后，我再不姓唐。

        自此之后，唐蓝便自唐门消失，唐门也似乎从来没有这个大小姐。

        唐门众人没想到这个消失多年的大小姐会出现在唐门新任门主的继任典礼之上。

        “唐门门主，由三服之内承担，我唐蓝为先门主嫡女，难道没有资格候选？！”

        唐太岳眼神恍如隔世，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妹了。

        唐门长老纷纷开口怒斥唐蓝，但唐蓝不为所动，明眸只是看着母亲和兄长。

        片刻之后，唐蓝开口道，“我唐门门主，向来看重德、才、心，今日，我便以“德，才，心”三者挑战唐岳，胜者为唐门新一任的门主。”

        “……”面对唐蓝的挑战，唐太岳沉默以对，他并不想和自己的小妹动手。

        而其母王郅君心中对这个女儿尚有怜爱之心，但今日乃是唐门新一任门主的继任大典，绝不能有这样的意外变故，犹豫之后，王郅君已经下定了决心。

        唐蓝站于台上，目光扫视下方，“唐门号称名门正派，唐门内外虚伪软弱，要么是手足相残，要么是沽名钓誉。唯有我唐蓝才配继承这唐门之位。”

        “住口！”

        王郅君知道，不能让唐蓝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唐门的威望有动摇之嫌。

        “你说要以德、才、心来和太岳比试，那我来问你，不过唐门联谊之事，不顾父母养育之恩，兄弟手足之情，盗取唐门秘典，自逐家门，不孝、不义，你谈什么德？！”

        “唐太岳，为唐门改良暗器十七种，使我唐门底蕴大增，这才是‘才’！”

        “至于‘心’，这十年间，唐太岳为我唐门做了多少事，伱又为唐门做了多少事？！振兴唐门不是你这样开口痛斥几句，便可做到的，唐门也不看人说了什么，只看人做了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地大放厥词，谈什么德、才、心！”

        “……”

        王郅君出面，将唐蓝刚刚的话一一驳斥，让刚刚还言辞激烈的唐蓝哑口无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高台之上，若是处理不善，唐门今日怕是威严扫地。

        面对王郅君的驳斥，唐蓝无话可说，也不想说，只是轻叹一声，“江湖不过纷争，终究逃不脱一战。那便以此来定门主吧！”

        唐蓝这一句话说完，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高手便出现在这里。

        “你是何人？！”

        唐太岳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来人身上的气势丝毫不逊他已故的父亲，唐凌峰。

        这是一个洞玄境的高手！

        青铜面具人没有回答唐太岳的话，只是走到唐蓝的身前行礼道，“主人，请允许属下代您出手。”

        “善！”

        随着唐蓝的回答，面具人转过头看向唐太岳母子。

        “我为主人傀儡，胜我，方可与主人交手！”

        对于傀儡主人这一套，在场的众人并不相信，堂堂洞玄境高手，怎么可能轻易认主？！

        不过是唐蓝请来助拳的高手罢了。

        此刻的唐门之中还有一个高手，便是下方观礼的唐门大长老，唐凌峰的叔叔，唐杰英。

        但是他年岁已高，王郅君担心他未必是这个青铜面具人的对手。

        “既然阁下这么说了，那便先和我唐门的高手过过招吧！”

        王郅君的想法很简单，由唐门的高手出手，试试这青铜门面具人的深浅，为唐杰英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顺便消耗一下他的体力真元，确保万无一失。

        但这青铜门面具人的武功着实出乎王郅君的意料，在短时间内只凭一对肉掌便连败唐门九大高手。

        双掌似乎纳百家武学于拳掌之间，变化万千；双手如金刚永固，唐门的暗器难以伤其分毫，信手之间便有两龙四象之力。

        王郅君知道，继续打下去，唐门或许就真的翻车了。

        于是不顾唐太岳的反对，第十场有她亲自下场，对战青铜面具人。

        王郅君虽然武功也是不俗，但也仅仅是元化之境。但在对战之前她已经从天一房中取来了喂有冥河水的暴雨梨花针。

        王郅君以重伤换来了一次暴雨梨花针出手的机会。

        青铜面具人的双掌之间虽然有消融万物之力，但还是中了一枚暴雨梨花针，这暴雨梨花针还波及到了一旁的唐蓝。

        但青铜面具人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十战之后，唐门硕果仅存的洞玄境武者唐杰英站起身来。

        “既然阁下能胜过我唐门十大高手，那便只能由我这把老骨头来会会你了！”

        随后，两个洞玄境的高手大打出手，唐杰英手段尽出，也无法伤到青铜面具人的根本。

        按照这个趋势打下去，最终胜的，必然是青铜面具人。

        但随着青铜面具人真元的运转，冥河水的毒发作了，霸道的奇毒，在一瞬间就废去了青铜面具人的六成战力。

        若非他所练的天皇地后大阴阳赋威力无穷，生生不息，他此刻已经失去战力了。

        更要命的是，唐蓝此刻也中了毒，她的内力远不能和青铜面具人相提并论，根本无法靠自己来压制毒性。

        青铜面具人只能奋力一掌重创唐杰英，然后带着唐蓝逃窜。

        ……

        ——

        “虽然手段不算光彩，用了车轮战术和暗器，但这场争斗最终还是以唐太岳继门主之位而终结。”陈开路提到此事时，犹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洞玄境高手动手。

        “再然后呢？！”杨清源追问道。

        陈开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继续讲道，“唐门虽胜，但也只是残胜，唐门大长老唐杰英中了那面具人一掌，半年之后重伤难愈，最终是驾鹤西去。而唐凌峰的夫人，王郅君也因为内伤在一年之后病故。唐门一时间势力大损。但真正让唐门彻底衰败的，还不是这件事情。”

        “五年之后，唐门门主唐太岳突然失踪，唐门上下群龙无首。门主嫡脉一系再无人可继位，随后唐门便陷入了抢夺门主的内乱之中。最终由唐璋一脉获得了胜利，但唐门元化境的高手几乎尽数死在这场内乱之中，原本雄踞蜀中，与青城、峨眉齐名的唐门一下子便衰落到了低谷。传闻诸多的唐门绝技和暗器图纸也在这次这乱之中失传。”

        见证了一个江湖豪门的衰弱，怎么能不令人唏嘘呢？

        “好在，唐璋唐门主也算是有极为有能力的一个人，在他的经营之下，这些年唐门也是恢复了一定的实力，虽然不足以与唐门巅峰之时相提并论，但如今也足以再度屹立蜀中。”

        陈开路虽然武功不高，但是毕竟活得够久，再加上他是开镖局的，人脉广，消息通，也是说出了许多情报之上没有记载的细节，让杨清源的有了不少的收获。

        至少，现在继续追查，便不是无头苍蝇了。

        “这次是要多谢陈老镖头了，你所说的，对于本侯来说非常有价值！”

        陈开路人老成精，听到杨清源的这句话，便知道自己没有白来，这份香火之情，这位杨侯爷是认了。

        “老朽不过是一把老骨头了，能在入土之前帮上朝廷一把，帮上侯爷一把，实在是荣幸之至。”

        又是闲聊了两句，陈开路起身便要告辞。

        “陈老慢走，李捕头，你派人送送陈老镖头！”

        这也是杨清源给陈开路的报酬，六扇门护送陈开路回家，对于陈开路这个开镖局的来说，能够减少不少麻烦。

        至少官面上的为难，会少一大截。

        等到陈开路走后，李长源才开口问道，“杨大人莫非以为，这唐门之中的凶杀案，是当年的大小姐唐蓝所为？！但是按年纪算来，她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吧！”

        杨清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得李长源一头雾水。

        “李捕头可曾听过，青龙或有恨，明月本无心！”

        “青龙？！”李长源当年在六扇门总部之时，是参与过那次围剿青龙会的大行动的。

        “杨侯说的可是当年覆灭于杨侯之手的江湖非法集合组织——青龙会！”当时的李长源是六扇门中的中坚战力之一，也在剿灭青龙会的战斗中立下了不少功勋。

        “没错，正是青龙会，而且我要纠正你一点。”

        “请杨侯训示，属下洗耳恭听。”

        “不必这么正式，我只是想告诉你，青龙会从没有被彻底剿灭过。”

        青龙会不像是罗网，它只是一个江湖高手或是某些大势力之主联合起来，互利互惠的组织。

        像三龙首天师孙恩，五龙首那逻迩娑婆寐，七龙首元十三限，都是因为利益结合到一起，并不是真的为公子羽效力。

        （那逻迩娑婆寐：没想到死了快两百章了，还能被拉出来）。

        除非杨清源能够真正做到彻底掌控江湖，不然是不可能剿灭这种利益性的组织的。

        即便是没了青龙会，也会有黑龙会，红龙会，灰龙会。

        “当年我们主要针对的，是青龙会中公子羽罗网部分的势力。”杨清源开口解释道。

        这伙人的危险性相比于一般江湖人士更高，是社会上的不安定因素。

        “而在剿灭的时候，有一个人，和她麾下的势力，却一直没有现身。”

        李长源老老实实地充当，捧哏，“不知杨侯说的是什么人呢？！”

        “青龙会，前二龙首，明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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