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江想了想，觉得大家说的非常有道理。

　　今天是救上来了，那明天老娘再寻短见怎么办？

　　难不成整天看着老娘吗？

　　不过，一想到给老战友添麻烦，他内心就非常纠结和矛盾。

　　“好，妈，我答应你，只要您不再寻短见，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三江在亲情和原则选择中，最终选择妥协。

　　不过，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痛苦。

　　其实大家都挺理解他的。

　　他现在少了一条腿，是个残疾人了，自尊心非常强，尤其是怕别人瞧不起自己，平日里战友聚会从不参加，遇到事情更不想麻烦别人。

　　久而久之。

　　就造成了他现在的心理。

　　不过，现在还好，在崔红影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妥协。

　　“儿子，你能答应，娘挺高兴的，不过你放心，咱们也不能让你兄弟们白帮忙，钱我们慢慢还，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先把那姑娘娶进门，免得她们家又出幺蛾子。”

　　“好，我听娘的。”李三娘含泪点了点头。

　　李三江坐在地上，双目扫了众人一眼，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哽咽道，

　　“兄弟们，什么都不说了，谢谢！”

　　他向大家低头行礼。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兄弟，谁还没遇到过难处。”

　　“行了，别煽情了，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崔红影见状，非常高兴。

　　儿子终身大事解决了，一颗心事也放心了，她这辈子最多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娶上媳妇，最后能开枝散叶，给他们老李家传宗接代。

　　她站起身来，先去把李三江的拐杖拿过来，然后再把他扶起来。

　　然后对着众人说道，

　　“今天的事，婶子谢谢你们了。”

　　崔红影扶着李三江往回走，然后回头道：“走，去我家吃饭，婶子给你们包饺子吃。”

　　“好，吃饺子喽。”

　　众人笑着纷纷应道。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说破今天的事。

　　毕竟结果是好的，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几人坐车回李三江家。

　　杨军跟纪德民打声招呼，告知他去信用社取钱。

　　纪德民听了也没说什么，而是塞给他一沓子细粮票和肉票。

　　杨军看了看，也不推辞，直接揣进兜里。

　　然后，他一个人开车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三百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谁也不会没事身上揣个几百块钱，所以杨军借口去取钱，其实他是准备取些食材的。

　　崔红影说要请大家吃饺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凭他们十来个壮汉，还不得把人家吃穷了。

　　请客吃饺子是最高的感谢方式。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请得起的，更何况今天这么多人。

　　现在口粮这么紧张，白面更不好弄，即使把一年的细粮定额全用了，也不够他们吃一顿的。

　　所以，这顿饭当然不能吃的那么心安理得，所以，纪德民才让他出来买一些白面和猪肉回去。

　　他空间中就有白面和钱，根不不用专门跑菜市场一趟。

　　他把车子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看了看四周无人，意念一动，五十斤一袋的面粉出现在后座上，然后他又从空间中取出三百块钱和二十斤猪肉。

　　他怕引人注意，故意磨蹭了一会才回去。

　　回到李三江家所在的院子，杨军一手拎着猪肉，一手拎着面粉往里走。

　　刚进院子，就看见崔红影正在跟邻居借面粉和肉票。

　　“她王婶，江儿战友来了，我想包顿饺子给他们吃，您看能不能先借我五斤白面和二斤肉票，等我年底的时候一准儿还您。”

　　被借粮票的是和崔红影差不多大的一位大妈。

　　她一听是借粮票和肉票，而且还借这么多，顿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他李婶，不是我不借，自家都啃半年的窝窝头了，哪来的白面，至于肉票，我就是借您，市场上也买不到肉啊。”

　　“他王婶……”

　　崔红影还想再说些什么，那位王婶直接转身回家把门关上。

　　杨军见状，神情萧索。

　　没想到，大家的日子过得这么难，想吃一顿饺子都得向邻居拆借。

　　即使今天，崔红影能借来白面和肉票，可以后的日子拿什么去还？

　　“婶子，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杨军把手中的猪肉和白面向她亮了亮。

　　“呀，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是请你们吃饺子的，到头来还让你们出食材，我……”

　　崔红影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婶子，瞧您说的，您要是真请我们吃饺子，还不得把你们家吃穷喽？”杨军插科打诨，半开玩笑道。

　　“你看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还让你们掏腰包，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婶子，您就把我们当成自己儿子就成了，自己人就不要客套了。”

　　“那……”

　　崔红影还想说什么，杨军怕她没完没了，直接道：“婶子，陪您演了一天的戏了，肚子早就饿了，咱们回去包饺子吧。”

　　“好好好，婶子这就给你包饺子去。”

　　崔红影闻言，破涕为笑，接过杨军手里的猪肉往家走。

　　一回到家，大家全都过来帮忙。

　　毕竟包饺子有多费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更何况大家也不能看着崔红影一个人忙啊。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退伍的老兵。

　　在部队的时候，一到过年，大家都去食堂帮忙包饺子，所以，在座的各位，多多少少都会包饺子。

　　王二娃换了一身李三江的衣服，他接过杨军手里的面袋，找来一个面盆开始和面。

　　这个家伙最喜欢和面了，用他的话来说，揉着手里的面就像揉小白兔一样，既软和又有手感。

　　其他的几个战友也没闲着，有的帮忙烧水烫猪毛，有的人帮忙择大葱。

　　唯一没动手的就只剩下纪德民了。

　　这个老家伙，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嘴里吐着烟，两眼迷离的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

　　他似乎非常喜欢大家这种团结互助的样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杨军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一根烟将要抽尽，于是连忙拔了一根中华递给他。

　　他并没有接着抽，而是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说道，

　　“帮我弄二千斤猪肉呗。”

　　杨军刚想拒绝，他就抬手示意，并打断他道，

　　“别告诉我你弄不到，现在市场上根本就没肉卖，你这才两支烟的功夫就弄来这么多肉，要说你没门路我根本不信。”

　　杨军闻言一澟。

　　他没想到纪德民观察力这么强，他故意在外面磨蹭那么久才回来，没想到还是被他瞧出了端倪。

　　“我菜市场有熟人，他每天都会给我留着，所以，我直接过去拿就成了。”

　　纪德民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厂的职工都快半年没见过荤腥了，我就想每人给他们弄上一斤肉尝尝味，我也不问你从哪弄得，老哥哥就厚着脸皮求你这一回，成吗？”

　　杨军双手一摊，叹气道：“我还能说什么呢？”

　　“一块七一斤。”杨军道。

　　“你咋不去抢？”纪德民闻言一惊，梗着脖子道。

　　“呵，我这不是正在抢吗？”

　　“你……行，不带票。”

　　杨军一听，顿时翻了翻白眼。

　　现在市场上，猪肉早就卖到一块六一斤，比原先的价格整整翻了一倍，而且即使这个价，都甭想买到肉。

　　每天菜市场只杀一头猪，而这头猪个头不大，最多只有不到二百斤的样子，等猪杀好后，根本摆不到摊位上就没了。

　　这些猪肉大多都被各种内部关系预售一空，所以，普通的市民根不就看不到猪肉的样子。

　　这是典型的有市无价。

　　现在老百姓手中什么时候肉票最富裕，那肯定是现在了。

　　因为肉票根不就花不出去，全都留手里了。

　　至于，老纪说的不带票，看似占了便宜，其实根本没什么影响。

　　有票无肉，肉票根不起不了什么作用。

　　所以，要不要肉票都无所谓，不过，按照一块七一斤，杨军还净赚一毛钱一斤呢。

　　“行，晚上来仓库拉。”

　　杨军也懒得争论肉票的事，索性答应了下来。

　　“什么仓库？”纪德民问道。

　　杨军用下颌往李铁柱那比划了一下，道：“晚上让李杠头带你过去。”

　　纪德民闻言，沉思一下，也不多问。

　　随后，两人岔开话题，谁也不提猪肉的事。

　　崔红影在水池旁用开水刮猪毛，红彤彤的一大块肉摆着水池里，手中的菜刀不停地在猪皮上刮来刮去，发出‘呲呲’的声音。

　　院子里的人一下全吸引过来了，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他们双眼死死地盯着猪肉看，喉结上下耸动，不时地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李婶，您看能不能匀半斤肉啊，我家铁蛋都半年没尝过荤了。”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问道。

　　崔红影闻言，抬头冲她笑了笑道：“铁蛋妈，不好意思啊，这肉是三江战友带来的，我不好胡乱做主的，要是我家的，别说是半斤了，就是一斤白送您都没关系的。”

　　铁蛋妈闻言撇了撇嘴。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赤果果的炫耀。

　　不想匀就不匀呗，何必拿三江战友当挡箭牌。

　　其他的邻居听崔红影这么说了，谁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于是赶紧拉着自己的孩子回家去了。

　　崔红影看着离去的众人，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平时跟你们借颗葱，拆借二斤棒子面的，瞧你们那抠搜搜的样子，生怕还不起似的。

　　现在见自家吃猪肉饺子了，眼馋了？

　　早知道今天，何必当初呢。

　　杨军和纪德民一众战友见状，并没有嘲笑李婶的这种狭隘的小农思想。

　　因为，这是一种常态。

　　在物资奇缺的年代，谁都不会大方到慷他人以慨的道理。

　　生活要是不多点计较，那么日子就会过的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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