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推到一个时辰以前，老皇帝寝宫中。

靖亲王自断一臂，终于是得到了老皇帝的召见。

寝宫内，老皇帝穿着一身黄色睡袍，屏退了一切闲杂人等，只留下徐子良在一旁伺候着。

整个房间内，只有父子二人，还有徐子良这个皇帝的贴身保镖。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断一臂，而且还要用小十一的割忆刀。”

龙榻上，看着自断一臂的儿子，老皇帝脸上隐隐闪过一丝心疼。

他是大燕皇帝，也是靖亲王的父亲。

靖亲王这伤，若是寻常刀剑，寻些奇珍药草也就是了，就算不接上，也完全能再长出一条新的，跟原来的臂膀不会有任何差别。

但是割忆刀作为神兵，天下十大名刀之一，除了威能莫测之外，自然也有其他神异。

就算是九品强者，有疗伤圣药的情况下，被这等神兵斩伤也极难愈合，更不要说靖亲王不过六品，还是直接自断一臂了。

这一刀下去，普天之下，能让靖亲王复原的人屈指可数。

而那等人物，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他是皇帝，也不一定有那么大面子能找的到。

换而言之，靖亲王很可能一辈子都要做一个独臂亲王了。

“为父皇找一个不斩林陌的借口。”

靖亲王坐在床边，神色淡然，肩部的伤口已经被太医紧急处理过。

“林陌在小十一府上待过，且小鱼很喜欢那小子，小十一带人为他求情我不奇怪，你呢？”

老皇帝闭目，整个人靠在龙榻上，说不出的憔悴：“你又为什么要给林陌求情，甚至不只是要他参加试炼，而是要朕直接放了他？你与那个小蓝衣感情很深？”

靖亲王摇头道：“儿臣从未见过林陌。”

“那你为了救他自断一臂？”

“儿臣不是为了救林陌。”

“那是为何？”

“为了天下公义，也为了我大燕朝廷不失去这天下民心。”靖亲王抬头，直视着老皇帝的双眼：“父皇贵为天下至尊，应该比谁都清楚，国有国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祝映云三人本该问斩，朝廷却没那么做。

是林陌站了出来，维护了大燕律法。

换而言之，他是为我大燕皇族弥补过失。

……皇族犯错，应该由皇族承担。”

“你是说朕错了？”老皇帝睁眼瞥了靖亲王一眼。

靖亲王低头：“儿臣不敢。”

你只是不敢明说而已……老皇帝长出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示意靖亲王说下去。

“儿臣理解父皇苦心，父皇斩林陌做给三大家族看，不是因为父皇惧怕三大家族，是因为正值多事之秋，父皇希望天下太平。”

靖亲王犹豫了一下，起身跪下道：“但是这天下太平，不应该用林陌的命去换，他没有错，甚至有功……儿臣是皇族，是亲王，所以儿臣斗胆自断一臂，替父皇给三大世家一个交代。”

“为什么？”老皇帝微微坐起了身子，看向靖亲王：“为什么要用割忆刀。”

靖亲王跪在地上，面不改色：“若是斩掉一臂随手便可治愈，又如何谈得上交代，又怎能让三大世家心服口服？”

老皇帝咬牙，面部肌肉鼓了鼓，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值得吗？”

“值得！”

“为什么？”

靖亲王跪直了身子，毫不避讳的直视着老皇帝：“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

“子良，你说老九说的那些是心里话，还是故意说给朕听的？”

一刻钟后，老皇帝已然打发靖亲王离开了寝宫，开口看向了身旁的徐子良。

“陛下……”徐子良略作沉吟，趴在老皇帝身旁耳语了几句。

瞬间，老皇帝枯槁的双眼爆发出了一阵强光：“你说的是真的？”

徐子良躬身：“老奴不敢欺君。”

真的，真的……老皇帝呼吸急促，脸色忽然变得潮红，仿佛焕发了第二春，坐在龙榻上，许久才平息下去。

“传旨，要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治愈老九的伤，另外，大燕九州各部官员，全力寻找医尊吕知农，务必要把老九的手臂治好。”

“陛下……”徐子良犹豫了一下，躬身道：“若是太医院治不好，吕知农也找不到呢？”

“那就着工部所有能工巧匠，看看能不能为老九锻造一条右臂……”老皇帝沉吟了一下，又道：“还有，你亲自走一趟，传旨让京兆尹府放了林陌，把老九的右臂带上……不用朕教你怎么说吧？”

“老奴领旨。”

徐子良躬身，迈步向外走去，只不过就在要出门的时候，又被身后的老皇帝叫住。

“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徐子良又走回床榻旁道。

老皇帝面色忽然变得严肃，仿佛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许久才道：“老二现在还在宗人府吧？”

“是！”徐子良躬身道：“二王爷目前还在宗人府，不日将发配凉州。”

“下旨，杀了吧……”

“陛下！”

徐子良身躯一震，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老皇帝。

作为宫里的老人，他猜到过木亲王的下场，但是他一直以为会是下一任皇帝杀了木亲王，却没想到是老皇帝亲自下旨。

纵观大燕历史，杀兄弟的皇帝遍地都是，可是杀儿子的皇帝，还从来没有过。

“朕不杀，老九登基之后也会杀。”

老皇帝看着徐子良，露出了一丝无比复杂的苦笑：“老九比朕强，会是一个好皇帝，这弑兄的骂名，就别让他背了……”

登基之后……徐子良敏锐的抓住了老皇帝话中的重点，躬身称是，退出了寝宫。

……

“我记得你说过，要用双手缝补这大燕天下。”

“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

寝宫外，武亲王和靖亲王相对而立，两句话后两兄弟都是沉默了下来。

许久，武亲王才看向靖亲王道：“你是怎么想到断臂的？”

“修炼武道，俯瞰天下强者，我不如你。但是洞若观火，总览天下大势，你不如我。”

靖亲王看着武亲王回道：“父皇也不想杀林陌，但是他更不想看到在他时日无多之际，三大世家兴风作浪，所以他必须要给三大世家一个交代，而我的手臂在天下人眼中，明显比林陌的小命来的值钱。”

武亲王颔首：“看来在这方面我确实比你差些。”

“不是差些，是差远了。”靖亲王纠正道。

“是吗？”

“就是！”

“那我就告诉九哥一件九哥自己还没意识到的事如何？”

我没意识到的事？靖亲王一愣，狐疑的看向了武亲王：“何事？”

武亲王拍了拍靖亲王尚且完好的臂膀：“这些天，放下公务，静心回府，蕴养元力，再找两个实力够强的护卫护法。”

靖亲王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武亲王一笑，潇洒转身离去，原地，只留下了他最后的低语。

“你已经立心了，突破七品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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