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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树下棋局


“清婉,我们先去厢房喝茶、休息,中午还有一顿素斋,跟奶奶走吧。”李老夫人笑着招手,刚才她已向城隍爷虔诚许愿,给孙女赐份良缘,想来好事已经不远了。

李清婉眸子一转,道:“奶奶,今日好热闹,我想在庙里转转,有小柳跟着我呢,肯定不跑出去。”

“这……好吧,别逛太久,记得对城隍爷保持礼敬。”孙女刚过二八年华,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李老夫人嘱咐了一句,便笑着应了,由嬷嬷搀扶着转入后方厢房。

等奶奶离开,李清婉转身就走,可她裙摆匆匆,转了大半个城隍庙,却始终不见那人身影,不由有些气馁。

小柳虽是下人,但侍奉多年,私下跟她情分很深,试探道:“小姐,你在找人吗?”

小丫鬟有点紧张,暗道自己小姐莫非,是与哪家的公子,私下有了接触?这可是破天的大事,万一被人知道,小姐名声受损,她这个贴身丫鬟更得被活活打死。

一念及此,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生怕下一刻就从小姐口中,听到什么噩耗。

“嗯……是有个人……”李清婉一转身,见小丫鬟惨白的脸色,一下就回过神来,娇嗔着拍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我当然不会,做有违礼数的事……就是刚才看到了一个人,觉得他气质非比寻常,没别的意思。”

小柳长出口气,拍着胸脯,“还好还好,小姐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但一个外男,您见了也不好,咱们转了好一会,老夫人该等急了,别让嬷嬷来寻咱们。”她看了眼小姐,“要不然,咱们先回去?”

刘清婉意兴阑珊,点点头,“行,去找奶奶吧。”穿过人群,进入城隍庙不对寻常人开放的后院,耳边顿时清静下来,她正想着那人或许真是走了的时候,突然在一方小院内,又看到了那道身影。

古木下,一方圆桌,那人正盯着桌上的棋子残局,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看一眼天色,像是对比着什么。

林荫、清风、残棋,挺拔的读书人……刘清婉一下就走不动了,她犹豫一下,直接进了小院。

小丫鬟唬了一跳,顿时脸色发苦,心想这两人终归还是见面了,我是跟着进去,还是留外面把风?一咬牙,她追了过去,不然孤男寡女在一起,虽说是在院子里,被人看到也不好。

似被脚步声惊醒,观棋、望天的那人转过身来,看了主仆一眼,微笑点头,“这位小姐,又见面了。”

他记得我!

刘清婉心头微喜,上前见礼,“见过先生,先前远远一眼,便知先生不凡,冒昧前来打搅,还请先生勿怪。”

这位小姐,倒是疏朗大气,却唬的自家丫鬟脸色愁苦,心想您就是有什么意思,也不能这么直白啊,这不是上赶着白送。

罗冠看得有趣,道:“不过是个闲散之人,小姐过誉了。”

刘清婉看了一眼桌上的残局,她自幼学习,一眼就看出下棋双方是高手,棋势险峻、凶恶,黑棋看似败局已定,却隐隐又给人一种,尚存一线生机的感觉,甚至看得久了,觉得头昏脑涨,她摇摇头看向对面,“先生懂棋?”

罗冠摇头,实话实说,“不太懂,只知一些基本规则。”

小柳忍不住撇嘴,看不懂你在这深沉什么?还一变看棋一边望天,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探查天象,由棋观天呢。莫非这位不是什么好人,故意来这骗人的吧?小姐是他的目标!

小丫鬟瞪大眼,“这位先生,既然不懂棋,您在这做什么?该不会,是在等人吧。”

“小柳!”刘清婉低声呵斥。

罗冠却直接点头,“的确是在等人,不过他如今还没到,便随意走走。眼前这棋局有点意思,似与天象对应,午时左右或有变化,小姐若与家人一同前来,不妨早些离去。”

小柳讷讷,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承认,这表现分明就是个骗子,可骗子会这么干脆承认吗?

刘清婉道歉,“丫鬟平日被宠坏了,冒犯了先生,还请勿怪。小柳,去找庙祝借一副茶具来,我为先生泡茶致歉。”

见她不愿动,刘清婉皱眉,“还不快去!”

“哦,小姐你别乱走,我区区就来。”小柳不放心的匆匆离去。

刘清婉苦笑,“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请先生勿怪,待我回去之后,必定好好管教。”

罗冠微笑,“忠心护主,无妨无妨。”

很快,小丫鬟去而复返,但跟着一起来的,竟还有前面忙到不可开交的庙祝,他奇怪的看了一眼,打开的院门,又赶紧看了一眼树下的棋局,见它依旧完好未被破坏,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李小姐要喝茶,庙中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勿怪。”

他犹豫一下,还是招了招手,两人徒弟手脚利落抬了一只小桌进来,茶具热水都已备好,“李小姐,及这位……先生,请过来喝茶,莫要打乱了棋子。”

李清婉致谢,“麻烦庙祝了,不过看您的样子,这树下的棋局,似是有一些来历?”

庙祝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小院之前,居住了一位高人,阴阳命数窥算无漏,棋局是他自己下的,离开前说一个月内,最好不要破坏。倒也巧了,至今日午时,恰好就是一月之期。”

他看了眼罗冠,“这院子之前,都是落了锁的,也不知是哪个弟子糊涂,今日又给打开了。”

罗冠笑了笑,“我来的时候,院门就开着的。”

“先生说笑了,我自然不敢怀疑您,前面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搅了,除了树下的棋局,诸位自便就是。”庙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隐约间,听到弟子的疑问,“师傅,您就这么让他们留下了?高人可是说了,这院子暂时不宜对外。”

庙祝呵斥,“高人行事,自然有其道理,今日院子自启,便是等到了要等的人,休要多嘴,快去干活吧!”

他回到前面,却只是略一露面,就匆匆回到住处,从床榻暗格中取出了一份卷轴。

先跪在地上恭敬磕头,又敬香之后,才缓缓打开,卷轴是丝绸质地,画着一幅人像,画工颇为精妙,聊聊勾画便跃然纸上,可见那是位神态温和,嘴角含笑的先生,眼眸温润内敛,似隐藏着五光十色潋滟。

这一看,与刚才院中那位先生,简直一模一样!庙祝脸色“腾”的一下涨红,小心将卷轴收好,来回踱了几步,一脸犹豫不定,最后一咬牙,又向棋局小院而去。

他折返时,李清婉正在给罗冠倒茶,面露惊讶,“庙祝有事吗?若是此处不便,我们离开就是。”

庙祝赶紧摆手,“不不不,这院子很合适,诸位愿意待多久都行。”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罗冠,行礼道:“这位先生……今日初一,庙中定做了上好的素斋,不知能否请您留下吃顿便饭?”

他心中忐忑,满脸期待。

罗冠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就留下吃顿饭吧。”

“多谢先生赏光!”庙祝大喜,又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去了。庙里原本订的素斋是不错,但用来招待先生,就有些随意了,他得赶紧命人再去准备。

李清婉是聪明人,看出庙祝对罗冠的态度变化,尊崇而敬畏,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喝茶的时候,跟罗冠随意的聊着话题。

然后就发现,罗冠涉猎颇多知识渊博,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都能侃侃而谈。而且看他的模样,绝非有意卖弄,而是随口闲聊一般,真是一个奇男子!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先生面生,之前不在城中吗?”

罗冠道:“我来此地不过一年,暂时借住在城外一位故人家中,这是第一次进城。

第一次进城就遇到了我,李清婉心“嘭嘭”跳,终于鼓起勇气,“那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罗冠道:“大概要去外面看看。”

他只是暂居,不久就要离开!

李清婉心一紧,咬着嘴唇,“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总不比城中太平,其实换个角度,留下也未尝不可。”

罗冠一笑,能察觉到少女心思,他并无波澜,只是觉得有趣,“或许吧,但人在世间,大半身不由己,该来时来,该走时走,不能只凭心意。”

这句话,他说的平淡随意,但落在李清婉耳边,瞬间就确定,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再看对方那双明亮眼眸,便觉得那明亮通透之下,像是藏着一座深海。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方依旧要走,这就是婉拒了吧。

‘他没有接话,保全了我的颜面,真是个好人……’可即便如此,李清婉还是低落下去,轻声道:“我家住在城东,姓李,门口有棵大槐树,先生如果哪天有空,欢迎登门做客。”

罗冠拱手,“多谢李姑娘邀请,如有机会,我会登门拜访。”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天色,起身道:“要变天了,李小姐不走的话,就赶紧回厢房,去找家中长辈。”顿了顿,又嘱咐了一句,“接下来可能有些奇怪,但只要不出门,就不会有事。”

刚说完,院中的枝桠,就“哗啦啦”摆动起来,起风了。前一刻,还明亮的天色,也添了一层阴霾,让人生出几分不安。

“先生去哪?”李清婉急忙起身,看着他背影,脸色露出几分焦虑。

罗冠没有回头,淡淡道:“我等的人来了。”他脚步不快,却不知怎么的,只是几个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风更大了,吹得古木摇摆,门窗发出一阵阵“嘭嘭”闷响,小柳暗道这人居然说对了,“小姐,看样子要下大雨,咱们快走吧。”

这个天气,被雨淋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李清婉只好点点头,两人快步来到厢房。

刚进门,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此刻天穹漆黑,竟像是到了黑夜,张牙舞爪的雷霆,在天地间咆哮。

两人吓了一跳,接着是嬷嬷的抱怨,“小姐您去哪了?这再晚一点,就要淋雨了。”

李老夫人也关心的问了两句,李清婉只说是遇到个朋友,在外面说了会话,眼神却忍不住向外看去,此刻天空像是撕裂了个口子,大雨倾盆而至。

暴雨中,古木下的棋子残局,此刻散发淡淡灵光,竟将暴雨隔绝于外。罗冠身影正站在残局旁,面露赞叹,他之前离开只是障眼法,这里乃气运灵机汇聚所在,站在此处看得最清。

“窥视神道推演天机,竟是分毫未差,果然高人……布棋于此是早就算到了,我会出现在这,又或者说是这道棋局中的生机暗存,才引我来到此地?”罗冠对这下棋之人,更感兴趣了,最好能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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