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矛盾与矛盾
这是辛夷吃得最尴尬的一顿饭。
比上次九哥带她和曹翊夫妇在鸣玉轩难受多了。
那时候的九哥是正常的九哥,现在这个傅九衢是多少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他和初来异世的辛夷一样,对封建礼数是存在鄙夷心态。他能和蔡祁和平相处,是因为蔡祁本就是小迷弟,懂得示弱,而曹翊生得眉目如画,为人谦和而温和。又有“顶级门阀,开国勋贵,将门虎子,族中翘楚。音律、骑射,琴棋书画,美名满京”等好人设的加持,让傅九衢见他第一眼就莫名生出了敌意。
所以,原本就有点疯的傅二代,更疯了。
添茶夹菜,嘘寒问暖,他腻歪得辛夷差一点以为他九哥上身,尤其那双温柔宠爱的眸子,简直要把她融化,鼻血都快要逼出来。
她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曹翊和蔡祁夫妇,只知道自己被刺激得不轻。
大冬天的,陪着他演戏,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不容易吃完把客人送走,她当即敛住表情,一言不发地上楼。
傅九衢目光幽幽一闪:“站住!做什么去?”
辛夷回头,“泡澡。”
傅九衢不客气地损她,“和旧情人相聚,冬天里的一把火,烧着了?”
辛夷深呼吸一下,微微一笑,“关你什么事?!”
说罢扭头就走。
傅九衢跟上来,“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资产都在你手上,你的所爱不在,万一看上旧情人,卷款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辛夷斜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欢钱?只爱好科技?”
傅九衢:“那是有钱的时候。”
说得理直气壮,细想一下,又很有道理。
辛夷轻唔一声,“那你放心。在我九哥回来前,我不准备改嫁,所以,你是安全的。”
傅九衢扬了扬眉,“那你就别想了,他不会再回来……”
声音未落,突见辛夷变了脸色,脚步也停了下来,就站在楼道上方,双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他,像在看什么绝世仇人,那穿心刺骨的狠意,瞬间将傅九衢封印。
“抱歉。”
这是辛夷的软肋、逆鳞。
说她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这个。
傅九衢知道这句话触犯到了她,烦躁地道歉,然后不满地道:“不要用这种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我。”
辛夷冷冷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说罢,又朝他逼近一步。
“你知道怎么把他找回来是不是?但你不想让他回来?”
傅九衢被她那双阴凉的目光逼得后退一步。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很清楚我和他的先后,有我才有他……别说我目前没有左右他存在的能力,就算有……辛夷,你公平一点,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有义务为了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而牺牲自我去成全你们。”
“是吗?”辛夷目光不改,“你没有错,那他又有什么错?”
傅九衢抿紧双唇,冷冷回视。
辛夷道:“他无缘无故被你们编造出来,再赋以血肉、情感、人生……让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类,然后再活生生剥夺掉一切。”
她问:“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今日以前,傅九衢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
一些代码一些数据一款游戏,谁会去问是不是残忍?
他想辩解,想义正词严地纠正她的错误,可是辛夷站在他面前的楼梯上,居高临下,一双蒙上水雾的美眸好像有刺入骨血的寒意,让他喉头发紧,浑身不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哼!
二人对视片刻,傅九衢甩袖走人。
··
辛夷看着他越去越远,身上的力气像被人抽走,扶住木梯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她心里知道,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傅九衢本就不对。
是广陵郡王的光环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但傅九衢没有。这个人物这个身份甚至这个长相本来就是他的,她对他那样的指责其实毫无道理……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害怕。
害怕他用那样一张脸那样一副嗓子那样一份温柔对她不明所以的宠爱,她害怕自己会沦陷在他的怀里,混乱了对九哥的情感。
辛夷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的是谁。
可是在同一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相似……
她不是圣人,只能狠心。
··
傅九衢没有回长公主府,一是怕赵玉卿问他,二是临衢阁到处都是人家两个人恩爱的影子,他住在那里就像一个入侵者,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这份难堪。
幸好,广陵郡王产业不少。
离长公主府不远的瑜林巷就有一处别院。
院子一直空闲,原本只有两个下人看守,后来孙怀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孙禄安置在了这里。
这里离书院很近,孩子不用看继父的脸面,又可以给主人家看房子,本是一举两得,但孩子他娘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每天过来给儿子做饭,顺便将院子里里外外收拾整理一番,看上去更有了烟火气。
孙怀和傅九衢过来的时候,孙禄刚刚吃完饭,梁氏正在收拾饭桌,冷不丁得知郡王过来,母子俩吓得赶紧过去磕头。
傅九衢不喜欢人家千恩万谢,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
“我来住几天,你们不必管我,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孙禄和梁氏看向孙怀,见他点头示意,赶紧应下。
梁氏大着胆子问:“郡王用过晚饭了没有?民妇去做几个小菜……”
“不用。”饭和气都吃得很饱,傅九衢半点不饿。
他负着手大步往里走。
程苍和段隋紧紧跟上去。
傅九衢突然停步,“去,把百晓生的信给我取来。”
程苍看他一眼,“郡王,你没事吧?”
傅九衢反问:“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
程苍连忙低下头,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别院的主屋里干净整洁,一应陈设都很齐备,傅九衢刚刚坐下,孙怀便熏上了他喜欢的樽前醉,再小心翼翼地奉上热茶。
按说这里清清净净,没人打扰,没人烦他,他该高兴才是……
可傅九衢仍是很烦。
一种他整个人生里都没有经历过的烦。
更可怕的是满脑子都是辛夷看他的目光,就好像在怪他把她的心上人给杀了似的……
哼!
傅九衢忽而轻笑起来。
“惯的毛病。孙怀……”
孙怀战战兢兢地上前,“爷,小的在。”
傅九衢道:“这里不用你伺候。去吧,找你女人和孩子说说话。”
孙怀顿时窘迫不已,目光游离不定地道:“爷说笑话了,儿子是我的儿子没错,可女人么……人家早就嫁人了,跟小的没甚关系了,可不好平白污人名声。”
傅九衢看他明明心有不甘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样子,更加闹心。
“那你可以去死一死了。”
孙怀:……
他掩上门出去,看着冬日阴沉沉的天空,幽幽叹气。
··
辛夷当天情绪极差,没有回长公主府。
次日安排好药坊里的事情,磨蹭到黄昏时分才回去。
下了马车,她若无其事地去福安院给赵玉卿请安。
赵玉卿看她气色如常,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她和傅九衢的事情,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她要学会服软,不要老是由着性子和男人硬碰硬,那是要吃亏的。
辛夷都一一应下。
她察觉到赵玉卿心情不佳,以为是她知道了自己和傅九衢吵架的事情,没有想到回到临衢阁一打听,傅九衢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以前的广陵郡王不回家,也会差人给母亲捎信,为免她老人家担心,而眼下这个是不管不顾的,整个府上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辛夷回房看了会书,没有等到人回来,熄灯睡觉。
接下来的三天,傅九衢音讯全无。
辛夷沉得住气,赵玉卿却坐不住了。
一开始她不想插手人家小夫妻的事情,可儿子眼下又没有公务要办,几天不落屋像什么话?
“你也不怕他在外头沾上那些眠花宿柳的毛病?”赵玉卿让人叫来辛夷,轻轻叹一口气,便给她安排任务。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但既为夫妻,那就得在一口锅里吃饭,一张榻上睡觉,有了龃龉当面说开。你今日不要去药坊了,把阿九找回来吧,我来做你们的和事佬。”
辛夷抬头看她一眼。
“回母亲的话,曹夫人今日约了我的针灸。而且,我也不知郡王在何处……”
赵玉卿静静地看着她,“你也是个没心的,想知道他在哪里,还会没有办法吗?还用我教你?”
辛夷微微一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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