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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京郊大营这边的动作非常迅速,  接到任命后,李常欣迅速点齐人马,毫不拖延的即刻准备出发,  为了赶速度,  他们都只是随身携带一些必需品,  可谓是轻装上阵。

  临出发时,  看到王修业也跟着来了,  这让李常欣感到有些意外。

  “我不是说了,  你要以考试为主,  这次去原州的行动,  你就不要参加了。”

  已经装备齐全的王修业,微笑着拱手回道。

  “多谢郡主的好意,不过兄弟们都要冒险前去原州吃苦受累,  我身为营中一员,岂可置身事外。”

  李常欣却不满的皱眉。

  “你这不是因为事出有因嘛,  干嘛要认这个死理?”

  “那也不行,这会让我没办法安心备考,还是不管怎样,  都跟大家在一起,  我才能安心。”

  眼看他语气坚定,  态度坚持,  李常欣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在这次因为是开恩科,  考试时间定得比较晚,  希望你能赶在那之前回来吧,  要不然,  你又要耽误两年,  多可惜。”

  李常欣自己对科举不感兴趣,  却很清楚对这些已经考取举人功名的士子而言,能参加大考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而且对于王修业这个读书人,她还是相当欣赏的,虽然对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看书,却从不会因为看书而耽误或者是推辞他在大营里的任何事。

  明明出身很不错,却很拿得起放得下,虽然跟她哥一样,心眼有些多,但他动心眼,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帮她,而不是像她哥一样,从小坑她到大,两相对比之下,她很庆幸自己能遇上这么聪明的帮手,说是军师也不为过。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在明明喜欢从军的情况下,还要坚持看书,继续参加科举,但是作为这半年多以来,相处得十分融洽的同伴,李常欣很希望他能早日如愿考取进士。

  而王修业既然坚持选择要一起去原州,就没有再考虑能不能赶回来参加科举的事,只是心中虽是这么想,但他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

  “嗯,希望我们能尽快赶到原州,早点解决掉那里的隐患。”

  虽然皇上与太尊的态度很明确,目标是以尽量降低损失的补救为主,可是不管是在天河两岸挖渠泄洪,还是加固大堤的事,在其他人看来,能起到的作用都有限。

  天河大堤共修了三年多,岂是赶在汛期来临之前,就能加固得完的?挖渠泄洪之举若是有用,原州也不至于隔三岔五的遭遇洪涝灾害。

  朝廷更不至于不惜投入一百多万两白银,征役数万,耗时三年修建那天河大堤。

  而且王修业总觉得这事有些不简单,先帝朝时,已经往各地安插的都有眼线,南江书院的毕业生被分派到各地,不可能独独漏掉原州。

  可是天河大堤这么大的工事,建成这样,朝廷事前竟然从没得到过消息,这事绝对不正常,没曝出来也就算了,既然曝出来,王修业相信,上边那两位绝对不像他们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宽容。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位新上任的骠骑校尉,在这件事情中,将会发挥出怎样的作用,还有那几个新来的,来的时机可真巧。

  在前往原州的途中,徐景楠借休息时间,找到王修业道。

  “王三哥,郡主都说了,让你安心留在京里备考,你怎么还是坚持跟过来了?”

  王修业淡淡瞥了眼这个时常往郡主身边凑,因为郡主对镇南军感兴趣,对他参与过的战事也很感兴趣,经常与其相谈甚欢的家伙,用力咬了口手上的饼子,淡淡回道。

  “考试的事情,错过了今年,还有后年,晚两年我无所谓,原州的情况不明,要是天公不作美,让今年的汛期提前来临,我不放心郡主。”

  徐景楠大大咧咧的回道。

  “嗨,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有我们这些兄弟在,还能保证不了郡主的安全?你也真是的,以王三哥的水平,这次能考中的机率很高,这早两年入仕,跟晚两年入仕的差别可不一样。”

  王修业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祖父战死沙场,让他伤心痛苦的同时,也难免会为自己参加大考的时间向后推迟三年感到遗憾。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改变了这个想法,现在既然有了从军的机会,就算不参加大考,也无所谓,之所以没有继续放弃,主要是因为他已经为这件事努力了这么多年,想给自己一个交待。

  不过这些心理话,他显然不打算跟对方多说。

  “还是我们都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才能放心,好了,考试的事,我心里有数,我更好奇你怎么也跟着来了?徐将军怎会同意让你来?”

  徐景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围,小声道。

  “你难道没发现,天河大堤的事情不简单吗?虽然太尊与皇上不欲追究,可我觉得这里面的事,可能不止贪腐那么简单,正好郡主闹着要去凑热闹,我怎能不跟着一起,说不得还能趁机捞个功劳,我坚持要来,我大伯也没办法。”

  毕竟要是传了出去,是他大伯没理,连乐阳郡主都能去的事,他凭什么不能去?现在谁敢说自家的孩子,能比敢给皇上送把锄头当寿礼的乐阳郡主更尊贵。

  王修业故意以嘲笑的语气回道。

  “你该不会以为咱们这趟去原州,还有仗给你打吧?你没听说,皇上受咱们去原州支援的启发,已经下令让周围的驻军都派队支援原州,原州驻军更是全都被调去挖矿了。”

  可是越说,王修业心里却是越沉重,因为他发现,事情可能还真像他此前所猜测得那样,非常不简单。

  上面那两位的确有所察觉,所以他们利用乐阳郡主闹出来的支援一事,在往原州调军队的同时,还趁机给原州本地的驻军都给卸了甲。

  他们沿途打听到的最新消息,是随着先几天出发,主持加固大堤任务的官员张御史抵达原州后,直接要求原州本地的驻军,都按照他的要求,到指定的两个区域大批量的挖矿石、运输矿石。

  这种安排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被迅速开的同时,也使得民间议论纷纷,因为按照张御史的要求找到并大量采挖的是两种不明用途的矿石,关键在于,那些矿石没有被直接运往大堤,而是被运往正在昼夜加班建造的窑厂中。

  与此同时,总揽全局的邵大人,与负责组织人手挖渠的那位苏大人,正在原州大肆征工,是明码标价按工付工钱的那种征工,不是以往最常见的免费劳役。

  这一系列让人感到意外与不解的操作,此时被王修业串连起来后,他总觉得,天河大堤溃堤一事的背后固然另有隐情,可是上面那位似乎也在借此机会在下一盘大棋。

  见王修业若有所思的样子,徐景楠不满的抱怨道。

  “有没有仗打不一定,反正我总觉得这趟原州之行不止是去挖沟那么简单,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真费劲,有什么想法总是憋在心里盘算,一点都不直爽,算了,你慢慢盘算吧,我过去找郡主聊聊。”

  王修业立刻跟着站起身道。

  “我与你一起。”

  徐景楠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王三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怎么总觉得你像是在防着我什么,时常跟在我身边。”

  尤其当他与乐阳郡主她们在一起时,这位总会如影随形。

  “你想多了,我防你什么,我是因为看到你有时候没分寸,一点都不考虑郡主她们都是姑娘家,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总往她们跟前凑,怕你会影响到她们的声誉。”

  徐景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是吧,王三哥还记着郡主她们姑娘家?好吧,论性别,她们的确是姑娘,可是除此之外,谁不知道她们的厉害,你满大营的打听打听,就算抛开郡主身份,谁不怕她三分,敢在她们面前以爷们自居?大家都是兄弟!”

  这话让王修业有些语塞,毕竟在与乐阳郡主她们正式接触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身手还不错,可是后来的残酷事实证明,他也是那几位的手下败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模糊过对方的性别,不仅在实力上敬重她们,也会在性别上尊重对方,毕竟男女有别。

  “不管怎样,还是要保持该有的距离,就算郡主为人坦荡、做事磊落,大家的情谊可昭日月,可这世上人言可畏,不能让郡主因为我们而落人口实。”

  听他说得有道理,徐景楠只好应道。

  “好吧,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注意。”

  自打李常欣带队离开后,安常煦的情绪一直有些不高,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放任对方离开他可以随时够得到的范围,去面对那些难以预料的未知与风险。

  可是他从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既然逃避不了,就只能迎难而上,正面扛那些阴谋算计、人心叵测。

  “奶,帝卫军被调走大半,我实在担心您的安全,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家伙,您还是直接住到宫里吧。”

  陈凤琪摇摇头道。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稳住,不能打草惊蛇,你放心,只要还没有将他们逼到穷途末路,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将目标放到我身上。”

  安常煦却不这么认为,皱着眉道。

  “这可难说,我们往原州调军,又让原州本地驻军卸甲的事,说不定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

  陈凤琪用手敲了敲桌上最新送回的一份秘信,冷笑了一声道。

  “原州驻军若是他们手中的依仗,他们当然会着急,若原州驻军只是他们的弃子呢?”

  听到这话,安常煦震惊的站起身。

  “奶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原州驻军若是那些人手中的依仗,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衣衫陈旧、面容枯瘦,衣食难以为继,只要能让他们吃饱喝好,让他们挖矿出苦力,他们也都甘之若饴的现象。”

  “原州虽不似南方富庶,但也是产粮重地,朝廷又没有克扣他们的军饷,当地驻军怎么可能会穷成这样?”

  安常煦满怀怒意的捶了下面前的桌子。

  “这群狗东西,真是胆大包天,现在想来,他们的算计还真是一环扣一环,要不是天河大堤连稍微大点的水,都没能撑住,让我们及时察觉到天河大堤的问题,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他刚继位的情况下,原州在汛期到来时全面溃堤,导致大量百姓伤亡,那些人肯定要以此为契机,散布一些动摇人心的流言,将大堤溃堤的责任推到他这个不被上天眷顾的新帝身上。

  若是对方手中还握有一支无人知晓的私军,根基浅薄的他们还真未必能是他们的对手。

  “对方本来的目标应该不是你,而是你爹,只是去岁原州那边的天气干旱,没给他们留下可以搞事的机会。”

  在劳民伤财的刚打了一场惨胜之仗的情况下,原州若是突然出现洪灾,导致新修建的天河大堤全面溃堤,在国库与内库都空空如也的情况下,大量的难民无法得到妥善安置,势必会产生民怨,激起民愤。

  再利用舆论和私军双管齐下,再加上先帝当时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承受不住那刺激,不管是直接驾崩,还是被气倒在床,朝堂不稳,对方还真有可能会如愿以偿。

  经过陈凤琪的点拨,安常煦立刻将这些串联起来。

  “奶说得对,他们原本的目标是针对先帝,只是老天没给他们机会,才会拖到今年,因为拖的时间比预期要长,那天河大堤才会在天河稍一涨水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出现溃堤。”

  “可是为了修筑天河大堤,征了数以万计的民役,难道那些人都不曾发现偷工减料的事情吗?原州也陆续安置了一些南江书院毕业的学生,他们为何都不曾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包括这次能及时收到天河大堤出现溃口的消息,也不是原州的眼线报上来的,而是御卫军的人在途经那附近时,无意间听人提及‘被淹’的事,悄悄打听确认了一下,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对于这件事,陈凤琪心中隐有猜测,神色凝重的回道。

  “南江书院的出身,已经变得太过惹人瞩目,那些人肯定都知道朝廷将那些人派下去的目标,应该是一去就被盯上了吧,有心算无心,尤其是在那些人位卑官小的情况下,很好糊弄。”

  “参加修筑大堤的那些劳役再多,只要在关键环节使用他们自己的人,想要避过那些役工并不难,只能说,原州还真叫他们给彻底经营成自己的地盘了,才能做一步。”

  安常煦知道,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他那亲爹自诩英明,可他还是没能逃过那些有心人的布局算计,差点被算计丢了皇位。

  要不是他有祖母可以做依仗,既处置不好原州的事,也发现不了这溃堤背后所潜藏的大阴谋,能挣脱算计的希望渺茫。

  郊外一座位置比较隐秘的庄子中,此刻正聚集着好几位王公大臣,为首的则是自打受伤残疾后,就变得特别低调的,很少在人前现身的成王。

  “王爷,大堤提前溃口,消息被提前暴露了出来,那边已有应对,现在该如何是好?”

  面色阴沉的成王没有出声,坐在他身边一个中年人接过话道。

  “刘大人,你不用这么紧张,大堤的真实情况,我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无论他们现在做什么,都注定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另一位发须皆花白的老者冷笑着附和道。

  “对,现在派去的人越多,到时候死得越多,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里,老者看向成王道。

  “王爷,我们要不要安排人伺机动动手脚,等到那些人去大堤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看他们还能不能忍得下去。”

  成王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摇摇头道。

  “他们正在往那边调驻军,现在不易轻举妄动,必须要趁势而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那位刘大人忍不住再次问道。

  “王爷,依您看,他们是真不打算追究,还是为了安抚人心,才会表面上这么说?实际上在私下里另有主张。”

  成王神色平静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就算他们另有主张,也要看我们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那里可是原州,他们这些年,可少往那里派眼线,可曾起到作用?至少目前,他们要维持朝堂的稳定,肯定会担心将人逼急了,在暗地里坏事,不敢做什么。”

  “哼,根基不稳,就不得不这般顾虑重重,注定一事无成。”

  听到这话,那位刘大人松了一口气,他的儿子在原州任职,若是上边要彻查,肯定是在劫难逃。

  “王爷圣明,毕竟只是妇孺之辈,又只是乡野出身,胆小没见识,毫无魄力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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